汤淼一见是他, 表情微愣,“是你呀”。
裴燃眸色微动,除了他还有谁来?
他似是不经意地朝汤淼屋里看去, 什么也看不到,可眸底藏不住乖戾。
她总不会藏个男人在家。
汤淼见他不说话,心里觉得奇怪,“请问, 有什么事吗?”
裴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懵懂天真, 莫名和梦境中的样子重合了起来。
身体微颤。
汤淼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便问道, “哮喘病又发作了?你带气雾剂没?”
她的语气十分熟稔, 似乎她经常这么做一样。
裴燃心里却异常诧异, 他从来没有对外人展示过他有哮喘病这件事,尤其平日里非常注意, 已经好多年都没有犯过, 她是怎么知道的?
汤淼压根没有想那么多,以为他不舒服,她推开门, “你要进来喝水, 休息一下吗?”
裴燃心里正求之不得, 他淡道,“好”。
汤淼以为他是真的很不舒服了,便果断打开了门, 转身进去烧水。
“不用换鞋,家里只有女士拖鞋,你可以直接进来。”
裴燃的心这才定了下来。
他打量着整座屋子,第一感觉就是很小,却透露着一股温馨。
汤淼从厨房里接了一杯水给他,“小心烫”。
裴燃接了过来之后,心里生出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似乎她本来就该这么照顾自己。
汤淼见裴燃坐着又不怎么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裴燃终于开了口,“你感冒了?”
听着这句关心的话,汤淼心里又涌出酸涩感,她揉了揉鼻子,“没有”。
裴燃见她鼻子被揉得通红,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微疼,还带着些痒意。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汤淼扭头,向玄关走了过去,“来了,来了”。
裴燃眸色一沉。
那个一直围着他转,身边没有别人的汤淼,家里除了他,居然还会有其他人来?
他完全没觉得自己也是其他人之一。
房门被扭动开来,汤淼露出讶异的表情,“怎么又来了?”
她看到夏初颜提着一件行李箱,满脸红红的,散发着某种春意盎然的气息。
“淼淼,我要搬来跟你住了!”
哐当——
屋里传来水杯被打翻的声音。
两个人的视线都被里面吸引住,汤淼来不及跟夏初颜对话,她朝屋内走去,便见裴燃站了起来,地上是摔碎的玻璃杯碎片,和流动的水渍。
汤淼连忙道,“我来弄,你让让,小心玻璃扎脚”。
她连忙拿了扫把和簸箕,弯腰去弄。
夏初颜看到裴燃居然也在,顿时愤怒了,“你为什么也在?”
裴燃心里有些吃惊,没想到他抛弃两个人之后,夏初颜竟然和汤淼关系变好了?
刚刚他还听到她要过来住。
第一个反应便是,呵。
他心里很不得劲,有些难受,汤淼什么时候也会背着自己有秘密?
裴燃嘴角微勾,露出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我是来请淼淼参加家宴的”。
汤淼刚把东西收拾好,检查有没有没有看到的玻璃渣,她听到裴燃这么一说,微微仰起头,呆呆道,“哈?”
裴燃看她这样子,嘴角忍不住上翘,“你愿意去吗?当我的女伴。”
“她不去!”
夏初颜走过来,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护着汤淼,直指裴燃,“你不怀好心!”
汤淼娇小的身体被夏初颜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微微冒出个头看着裴燃,似乎也不太愿意去的样子。
裴燃心里一刺,他嘴角的笑容愈发上扬,“淼淼,你知道家里没有女主人主事,可家宴一定要办,以前都是你当我的女伴,要是你突然不在,恐怕大家会问起你……”
夏初颜恨得牙痒痒,这个坏蛋总会找那么多理由和借口,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汤淼沉了下颚,仔细思索着,“是不是只需要去这一次就行了?我帮你跟他们说清楚,以后都不去了。”
夏初颜睁大了眼睛,“淼淼,你干嘛帮他?他肯定又是骗人的。”
汤淼朝她笑了笑,脸上的酒窝深陷了进去,眨了眨眼,“我不怕,要是不对劲就跑呗。”
毕竟她才从裴燃那儿拿了十栋楼,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啊。
夏初颜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她意识到之后,又板着脸,偷偷摸摸凑到她耳边,“万一他又骗你呢?”
汤淼也压低了声音,“他能骗我什么呀?我什么都没有,十栋楼还是他给我的。”
夏初颜:好像也是……
两个人小声嘀咕着。
裴燃听到汤淼愿意去,心里是开心的,可下一秒她又说以后都不去了,阴霾浮上心头。
他嘴角勾起,更像是野兽隐隐要露出腥牙,“想好了吗?”
汤淼点点头。
裴燃走上前,扣住汤淼的手腕,“那现在就走吧。”
汤淼:“……”
这么急的吗?
裴燃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就往屋外走,她的手腕真的十分纤细,似乎轻轻一折就要断了。
汤淼还回头对夏初颜道,“我去去就回来。”
裴燃心里一沉,手忍不住收紧。
两人一块上了车,车上两个人安静无言。
汤淼无聊玩着手机,顺便看一下自己的电脑到货没。
裴燃却一直打量着她。
她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眸色微闪。
一直到了裴家老宅。
老宅像个危垂的参天大树,处处透露着死气和压抑,汤淼皱了皱眉。
佣人把她带入了衣帽间,她换上抹胸晚礼裙之后,头发随便披着就出来了。
裴燃看着她,潋滟的眸子里隐约迸发惊艳。
汤淼有些不好意思,还掩了掩胸口,这条裙子胸口有点低。
等到整个家宴开始,汤淼礼貌又大方,似乎对这样的局面十分熟悉,真宛如一个女主人一样。
裴燃站在一旁,望着她,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
似乎想让她尽情展示自己,无论她表现得好与坏,他都兜着。
等到晚餐结束之后,汤淼回去换衣服,她真的嘴巴都说干了,四肢还有些发凉,头还有点晕,估计是宿醉的结果。
她完全没想到裴燃这么木,一点都不知道暖气氛。
想起原来小时候,他们的冬日宴会上,暖气氛可是相当重要的,让大家都能乐呵呵,可是宴会主人的责任。
她猛地发现,这个世界的裴燃活得真的有点无趣。
她换上了衣服,准备跟裴燃道一声别就离开。
刚走到裴燃的书房门口,门开了一条缝。
“小芸……小芸……”
这个声音。
她心里一咯噔,推开门。
裴越华正要抚上裴燃的脸颊,表情痴迷至极。
裴燃也不反抗,就是木着脸受着。
裴越华这个王八蛋怎么还在这儿?!
汤淼心里冒出熊熊怒火。
她走上去,抓住裴越华的后领,就往地上摔,“你这个混蛋,谁让你来找裴燃的?”
说完一句,拳头又往裴越华脸上招呼。
裴越华被这痛感浇醒,睁开肿了的半只眼睛,“你、你是谁?”
汤淼对着他右脸又是一拳,站起身来,“哼,我是你爸爸!”
她把裴越华像个麻花一样折叠了起来,像个球一样踢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猛地咳嗽了起来。
她感觉身体疲倦不堪,她坐在地上,头上冒着大汗。
她瞥到裴燃依然呆愣地看着她。
她心里忍不住暴躁,“看什么看?!你自己被欺负了,知道吗?原来以为你会有多聪明,结果连保护自己都不会?你那些心眼都只会朝着对你好的人使吗?这种坏蛋,你不知道以牙还牙吗?”
她快烦死了。
本来不想跟这个世界的裴燃太多联系,可是偏偏一次又一次会因为别人对他说的话、做出的举动,牵动自己的行为。
似乎她不好好护着他,就没有别的人这么做了。
她有些想哭。
为什么他不能好好对自己呢?活得这么糟糕,心疼给谁看?
这样想着,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温凉的指腹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在替她擦眼泪。
裴燃半蹲在她身前,哑着声音,“你很讨厌我吗?”
汤淼抬起湿润的眼睛,“我不讨厌你”。
她双脸发热,吸了吸鼻子,“你就是……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呀,干嘛这么自虐……我看了好难受。”
裴燃感觉暖流不断汹涌进胸口,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像是日光漫过他的头顶,带着积压已久的涩味,有种他人与自己共情,也疼着他的疼的奇异感。
他觉得喉头干干的,“那,你愿意……”
汤淼眼前一黑,身体向旁边一倒,裴燃眼疾手快地将她抱在怀里。
手往她额头上放着,上面非常滚烫。
原来她一直硬撑着。
裴燃望着怀里的人,她呼出热烫的气,脸上带着红晕,身体娇娇弱弱。
以前她总会装作柔弱,故意惹人怜爱,他却只觉得矫揉造作,十分可笑。
可这一次她不吭声,一心为他主持好家宴,自己病倒,让他心里泛起闷疼,胸口隐隐作痛。
谁比谁更照顾不好自己?
他抱起她,快步往外走去。
汤淼醒来的时候,发觉浑身发软。她从小到大几乎都没生过病,只有那一个雨夜,中考过后和裴燃最后一次见面。
她抬起手,发现手上的点滴针。再动一动,发现使不上力气。
她生了病,怪力就消失了。
“醒了?”
裴燃正端来一碗青菜粥,他扶起她,“吃点东西吧,你烧刚退,睡了一天一夜了。”
汤淼看着他照顾自己,还有些发愣。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裴燃已经用勺子舀了一碗青菜粥,递到她嘴边。
汤淼呆呆地看着他,双唇微动,“没事,我不饿,我还是先回家”。
她估摸着电脑到货了,快递会给她打电话,她还得回家组装系统。
边想着,边起身去拿自己的衣服。
裴燃一手将她按了回去,语气不好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汤淼:……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她吸了口气,“我没事了,谢谢你的照顾呀。不过我还有事要做,就先回去了”。
裴燃却不让她走,“把病养好再走”。
汤淼深拧起眉头,“可我烧都退了呀”。
额头上多了一丝温凉。
裴燃摸她额头了,他向她认真道,“又烧起来了”。
汤淼:……
她现在没了怪力,就是一个普通女孩的力气,胳膊拧不过大腿,压根打不过裴燃。
没有办法。
汤淼好言好语地跟他讲了,为什么要回去,以及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其实不太适合经常联系。
没想到裴燃将碗往旁边一顿,他抓住她的手,“我们在一起吧”。
汤淼吓得一下子把手抽出来,结果没抽出来,被裴燃紧紧攥在手里。
“不要,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放开我呀。”
他眸底浮上一层暗色,他的语气带着威胁,“不想跟我在一起?你有喜欢的人?”
汤淼点点头,“对”。
她永远爱那个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裴燃。
裴燃嘴角绷得紧紧的,“他是谁?”
汤淼嘴角一抽,“你没必要知道吧……”
看着他的脸越来越黑,她小声嘀咕道,“难不成又抽风了?”
小时候他就经常抽风来着。
没想到裴燃立马起身,将门关上,咔嚓一声落锁,又坐回她床前。
“现在除了我,没有人打得开这扇门,你出不去。”
汤淼:……
“有毛病?”
她忍不住说出了声。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现在打不过裴燃啊。
裴燃却嘴角一勾,蓦然笑了起来,他看着她,“那你现在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不要。”
裴燃脸色一僵,他的手缓缓放在身侧,“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汤淼觉得他完全疯了,小时候就那么难搞,长大更难搞了。
她两眼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