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沉伏在病床边,床上的一点点动静就让他从小憩中睁开了眼,“醒了,不继续睡吗?”
说话时,还揉了揉眼睛,一派自然。
仿佛几个小时前的惊心动魄完全没发生过,一切都很安定人心。
沈谧渐渐平静下来,“不睡了,有点饿。”
晚饭没吃,舞会上也没吃,又折腾了大半个晚上,难怪会饿了。
别说她,褚沉自己都感觉饥肠辘辘,他站起身,“那你接着睡,我去买点吃的回来再叫你。”
“我在这也睡不着,和你一起去吧。”
沈谧拿开了身上的毯子,发现自己穿的是病号服,“我的衣服在哪,我换上。”
褚沉自己也是一身蓝白条的病号服,他打了个哈欠,“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怎么换?”
“差点忘了。”
“你要是觉得这身衣服没法出门,就在床上等我,我买回吃的送你手上不就行了。”
沈谧稍稍停顿了一下,“不用了。”
她下了床,趿着拖鞋。
褚沉站在她身边。
在她起身的时候抬了下手臂,有点怕她没力气站起来,“行不行?”
沈谧点了点头,活动并没有障碍。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
声音温和而淡定:“谢谢你Mattia,如果不是你救我,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褚沉皱起眉,心里一阵不舒服,不愿意听那个字眼。
“别想了,你现在好好的。”
没有细腻动人的安慰,只有本应如此的笃定。
沈谧笑了笑,“嗯。”
-
两人穿着病号服和拖鞋,就这样走出了医院,幸好岛上也没什么人,大半夜更加没什么人。
他们这副样子出去,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沈谧一开始并不习惯,可是发现几乎没有人后,又完全放松了下来。
病号服没有版型,却宽松无束缚,拖鞋也比任何定制的高跟鞋来得舒服,连空气都清新许多。
褚沉倒是毫无压力,他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颇为目中无人,穿着病号服都能走成T台秀场。
“你怎么不在医院睡一会儿,非要出来。”
“医院的味道不好。”
“你鼻子可真敏感。”
“而且我认床,在那里我睡不着。”
“认床?”
褚沉挑起眉,“那你在外面怎么睡?带着你的床?”
沈谧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助理会带着我惯用的床品,到了外边再换就是了。”
褚沉扬起唇角,“真娇气,照顾你肯定不容易。”
沈谧淡道:“所以我有秘书和助理。”
褚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那可不够,你不觉得你还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
话还没说完,他却发现沈谧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
她微微出神,看着马路对面的一个射击馆。
褚沉笑道:“要不要进去玩一把?”
沈谧收回目光,“不用了。”
“骗子。”
“什么?”
沈谧没有听清,下一秒却褚沉被拉住了手,向马路对面走去。
“去哪?”
“射击馆。”
“我不想玩。”
“我想去玩一把,你得陪我,因为只有我口袋里有待会吃饭的钱。”
“……”
沈谧这才见识到他任性的一面有多任性。
更任性的是,凌晨时分射击馆已经要关门,老板却被他摘下的名表诱惑,答应让他们包场玩。
一块百达翡丽,就换这家极为普通的射击馆几个小时。
即使沈谧从小养尊处优,吃穿用度都用最好的,在花钱方面,也没有这么的漫不经心。
毕竟当家才知柴米贵,不会随意挥霍。
可是这种挥霍,却有一种放纵的快感。
尤其是劫后余生的现在。
许久没玩,沈谧的枪法有点生疏。
她和褚沉来了一局,虽然最后险胜,却很清楚那是对方放水的结果。
沈谧一向不喜欢欠别人。
一局过后,她便说:“不如设个赌注,输家必须听从赢家提的一个要求。”
但凡是竞技类项目,就不会有人毫无求胜心,尤其是在设了赌注之后,局面就不一样了。
褚沉笑容不变,仅轻轻敛动薄唇。
“好啊。”
战局的确发生了变化,就在沈谧说出了赌注之后。
褚沉的枪法比她想得还要好,不仅是经过训练那么简单,她越比越精心,也越比越专注。
人的思维天生就有惯性,多虑,易变,不安全感。
射击却是截然相反的运动,必须做到沉着、淡定和果断的决策。
干净利索,不受情绪左右。
经过了翻天覆地的疲惫一晚,经过了死里逃生,一场射击能带给沈谧的,是绝对宁静和专注。
脑海中那些惊险画面,还有心底恐惧的回忆,全部在刺耳的枪声中被击溃。
彻底消散。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靶心。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赢。
褚沉却是个不易战胜的对手。
看似桀骜不驯,一旦认真,却是个极为冷静的人。
即使沈谧步步紧追,他也算无遗策,应对自如,从始至终,几乎没有一发失误,保持领先。
最终的失败,并不令人意外。
依然酣畅淋漓。
沈谧平静地摘下了消音耳机。
一转身,却看到那个男人站在她身后,穿着病号服也同样出众的身材,蓝白条都成了高定。
沈谧拿起水喝了一口,“恭喜你。你赢了,你可以提要求。”
褚沉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双颊泛着运动后的嫣红,一层细细的汗,长发有些凌乱垂下来,眼睛里折射着昏黄的光线,晕染出淡金色,朦朦胧胧,几乎在一瞬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忘了其他所有的事。
褚沉脱口而出,“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