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这位近乎失控的皇后口中听到的内幕,根本不是馈赠,而是不堪的设计与荒诞。
皇后仍在笑:“震惊吗宋大人,这就是事实啊,你的爱妻的确跟皇帝有过肌肤之亲床榻之欢,而且,最初虽是我下药,但你能保证这两个人从无私情吗?”
“当年那两人可是青梅竹马海誓山盟,肯定难以放下,若是放下,为何你夫人后来处处躲着皇帝,连对视都不敢,不是心虚吗?皇帝一把年纪,说来也臊,不仅将几十年前与你夫人的定情玉佩日夜揣在身边,夜里做梦都还念她的名字……”
“哦,忘了告诉你,这一次宫变本宫下了蛊,但下的是情蛊,如两人心中再无情,中蛊是无反应的,可她们的表现你的看到了……”
“你以为皇帝这一次为何定要置我于死地,除了我逼宫谋反,何尝没有替阮惜妍出气的意思?”
“可笑你宋青山这顶绿帽子戴得稳如泰山,这么多年你亲如手足誓死效忠视的君主,做梦都觊觎着你的老婆,而你老婆也屡次与他有过见不得人的苟且……”
“枉你将这两个人捧着供着,尤其是阮惜妍,你将她当不食烟火的神女奉养,事事将她放在第一,为了她你不顾一切,辞官,不要前程,终身不纳妾,不碰任何女人,甚至你戒欲,不把自己当个正常男人,可你心心念念,付出所有,爱的卑微,爱的失去自我又怎样,你可能还不断麻痹自己,觉得自己很幸福,是这世上最圆满之人吧,可笑这都是假的!你的神女心里从来没有你,她早就背叛了你……”
“够了!”宋青山再听不下去,几乎是低吼着打断:“你这毒妇,你胡说……”
“我是可怜你才告诉你真相!”皇后根本不停,反而笑得浑身发颤,她再度压低声音,“对了,不止如此,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你的儿子宋致吗?当年你那一天根本没有碰阮惜妍,那孩子是怎么怀上的?他到底是谁的?你的妻子不爱你,你的儿子是不是也不属于你?”
宋青山的脸已铁青,皇后的话癫狂无度,可听起来越发真实,一步步逼垮人的心防,揭开真相,撕毁了多年来精心织布的幸福梦境,宋青山站起身,温润的脸此刻瞪大眼,紧盯着皇后,胸膛起伏不停,恨不得皇后再要说话就出手将她喉舌封死。
皇后依旧不依不饶作死般道:“铁证如山,养了爱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儿子,难道你没仔细观察过他的长相吗?你没发现他跟皇帝更像吗?此外,他爱好作画、品茶、收集文玩,哪样不是随了皇帝,可怜你辛苦忙活二十几年,为旁人做了嫁衣,自己倒要绝后……哈哈,你若不信,可以滴血验亲……唔……宋青山……唔……”
后面话皇后没有说完,牢狱里只传来人哐当的撞击与“唔唔”的挣扎叫喊。
守卫狱卒不由回看了一眼,就见往常温润的宋大人不知为何失控,他白着脸,手里端起那杯毒酒,往皇后口里灌去!
他嘴里念叨着:“住嘴……住嘴!”
狱卒们惊讶下并不敢拦,反正皇后总是要死的,没准皇帝喊宋大人来,就是为了送皇后一程,狱卒们便没有发声,只当没看见。
而牢狱里,皇后渐渐躺下,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被如此喂下毒酒。
但断气前她仍朝着忍着毒药腐蚀脏腑的剧痛大笑:“你接受不了的,我知道……人付出越多,越无法接受背叛……宋青山,你绝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你这些年有多爱她,你日后就会有多恨她……”
话声断断续续的,狱卒们听的并不清楚,但很快皇后没有了声息,应该是断气了。
随后,众人便见到宋大人走了出来,他丢了毒酒杯,步伐有些凌乱,不见灌皇后毒酒时的狂乱,只剩下一脸阴暗与恍然。
狱卒们不敢拦,看着他走远。
外头天空不知何时下了雨,宋青山没上自家马车,而淋雨前行。
漫长雨幕中,他面色失魂落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同一时刻的宋致正在家中陪伴母亲。
他刚刚伺候完母亲用药,看天色已晚,皇帝将父亲召去,也不知父亲何时回来用晚饭。
等了半晌,忽然门一响,一个身影踏进,竟然是父亲。
目光所致的一瞬,宋致险些认不出来,平日素来对仪态讲究的宋青山浑身被淋得透湿,仿佛从水里捞出来,而他面容灰暗而绝望,眼珠却发红,像是拼命忍耐着某种情绪。
他眼神在投向宋致时古怪而专注,盯着宋致打量好久好久,像是第一次认识,要将他面容五官拆开看个透彻。
宋致不禁被他的反应微怔,喊了一声父亲,可话没说完,宋青山一摆手,屋外猛地冲进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将宋制按住,宋制不由道:“父亲,你做什么!”
他的挣扎毫无作用,几个大汉紧按住他,其中一人端了碗进来,另一人直接拿着针扎向宋致手指,一滴血落下,溅进碗里液体中。
那些人随即将碗端到了宋青山面前。
不知那碗里发生了何种情况,宋青山看了半晌,倏然毫无姿态地仰头大笑。
那是一种疑惑已久,不敢置信,癫狂绝望又崩溃的大笑,笑着笑着,竟笑出了眼泪。
眼泪滑下,宋青山连着手中的碗,将桌上的茶几整个掀了出去。
“哐当”大响,茶几崩裂,上面物件四飞,整个屋子被砸成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