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神叹息一声,无奈道:“人力尚且有穷尽之时,更何况是我这种天地憎恶的阴物?”
崔瀺笑道:“大道无绝路,不过是难易之别。聚阴为鬼,聚阳为神,跟是不是人没关系,你如今又不是没有封神的机会。试想一下那些山泽精怪,他们的修行之路,才是真正坎坷。”
阴神沙哑笑道:“确实如此。”
阴神沉默许久,却始终没有返回大骊的意思。
少年崔瀺问道:“怎么,还有话说?我知道除了报恩,你自己就看好陈平安,但你肯定不清楚,我一开始就看好这个少年了,比谁都更早一些,只是这其中涉及大道nèi mù,不好跟你细说。你只需要知道,我当初虽然身在大骊京城,可在陈平安身上tóu zhù的视线和关心,不比杨老头晚,也不比他少。”
阴神摇头笑道:“与此无关。”
少年皱眉道:“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有屁快放。”
阴神不以为意,缓缓道:“先生的事功之说,利国利民,我很钦佩。儒家内部虽有非议,贬多于褒,可我生前便坚信千百年后如何,那只能是后世子孙自求多福的事情,都不如当下以学问泽被苍生,获得太平盛世,来得重要。”
白衣少年有些讶异,挑了挑眉头,忍不住转头问道:“不曾想你还支持我的学问?”
阴神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竟是学那儒家晚辈门生面对先贤夫子之时,毕恭毕敬作揖行礼,低头朗声道:“顾某这一拜,不拜什么大骊国师,敬先生崔瀺不只做那束之高阁的道德文章。”
一直到那尊阴神早已神游数百里之外,白衣少年才缓缓回过神,脸上悲欣交集。
最后白衣少年向前走出一步,脚下树枝弯曲弧度更大,双手猛然抖袖,负于身后,再无半点颓然神色。
少年有振衣千仞岗之浩然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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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守一返回之时,脸色铁青,手中攥紧着一部泛黄古,坐在篝火旁。
陈平安问道:“怎么了?”
林守一咬牙切齿道:“一群斯文败类!这些出身黄庭国士族的人,在小庙内聚会酗酒也就罢了,竟然还做出那等无礼行径!厚颜无耻,斯文扫地!如果换成我是青娘娘,早就将这群恶心人的家伙打出山去。”
陈平安问道:“不管发生了什么,青娘娘她自己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林守一点了点头。
陈平安说道:“那你就入乡随俗。”
林守一抬起头,有些疑惑不解,当有些心神失守的少年,看到那张微黑的熟悉脸庞,林守一没来由心静安宁下来,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