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玠,卫玠……”
次日,我唤着这个名字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了。
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尚且温热的棉被,直起身,那个叫卫贞的女孩儿穿戴整齐,正俯身往床边的火盆里添黑炭。
我哈了一口冷气,低头瞥见自己仅穿了亵衣亵裤,吓了一跳,忙对她道:“贞儿,你先出去。”
贞儿稍显迟钝地看了我一眼,待看到我异样的神情后,才木然地转身跑了出去。
我火速穿了外衣,靸着鞋端着水盆,跑去井边,打水洗脸,感受透骨冰凉的井水流过指尖,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梦,又是这个梦,自从我被老板捡进君阁小铺,我总会做梦,每次梦醒就跑到井边打水洗脸,可今儿我才知道,我梦到的那个白衣人原来是卫玠。
可是,我为何会梦到他呢。
为何,究竟是为何。
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我端着脸盆神情恍惚地去老板房门,他往我手上拿帕子擦脸的时候注意到我红红的眼圈,轻声道:“你怎么哭了?”
我别过头,眼睫微颤:“没,外面风太冷,给冻着了。”
老板用帕子擦拭了手上的水珠后递给我,冷眼瞧着我关切地问:“你怎么穿这么薄……”
“你还是关心那个卫贞去吧,说不定将来我还得唤她一声老板娘呢!”不知为何,我大声说完这句话才注意到自己有些莫名其妙,顿时很想抽自己两嘴巴子,恨不得把头埋进衣襟。
好在老板很是平静地接道:“我已有未婚妻!”
“……”我心头一动,猛地抬起了头,“你的妻子,是你与璇珠提起的那位斐安么。”
老板语气淡淡道:“是啊,阿斐生前为我缝制了好些华服,除了你现在穿的这件,还有几套还是成色很新的,你要不要拿去?”
“不需要,我冻不死的。”我嘴硬地说完,接过帕子,跑了出去。
站他面前,我快喘不过气了。
难道我一直穿的都是他妻子生前为他缝制的衣服。这事儿,想想怎么那么瘆人呢。
倏忽又是惊蛰,暖风过径,冰消雪融,春燕南飞,古井边的柳树抽出了嫩芽。
不过对于嗜睡的我来说,起床是件困难的事。
和往常起床一样,老板又在我枕边留下一封书信,大意是说,他又出门去拜会“朋友”去了,让我在店铺了里好生待着哪也别去。
如果不是他的字写的极好看,让我心理上觉得舒坦,我早就将信当废纸扔了。
明知道我不会听话,他还是要写。
许是他之前与亡妻有此习惯吧,我一度怀疑他对写信这件事有一种别样的执着。
老板不在,我乐得偷闲,将换洗的衣服泡在木盆里,报到井边,吩咐贞儿道:“反正你也要洗衣裳,要不,就顺手帮我也洗了吧。”
贞儿很是欢喜地道:“好呀好呀,只要井哥哥不嫌弃就好。”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讨喜了。
“贞儿,阿井这么使唤你,君老板知道吗”
璇珠自与贞儿相识后,总喜欢来与贞儿说话谈心,有时候是请贞儿教她绣花,有时候是教她画画。
而贞儿对璇珠的问话总是笑笑,不予回答。
这会子璇珠握着一把团扇慢慢推门走进店铺,坐在我给她搬的一把椅子上,约摸是月份大了,这一连串动作已将她热得香汗淋漓。
我对贞儿年纪轻轻琴棋书画皆会表示深深的嫉妒和羡慕,可我这人性子懒,看见她俩下棋便觉得脑袋里空空的,当真无药可救了吧。
“这丫头,也忒勤快了。”璇珠向我夸奖贞儿时,我知她是想侧面表示我忒懒。
于是我很识时务地道:“所以我特意给她一些活儿做,以免她成日家没事做,变得似我这般,那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懒鬼。”
璇珠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得换个话题道:“一会儿一起去浮生楼吃饭吧。”
大抵怀孕的女子不经饿,我理解她。
让我一个男子和两个女子一起去浮生楼吃饭,这还是头一次,但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便狠狠地瞪了回去。
饭吃到一半,璇珠就独自一人抱着一碗米饭坐在东角的饭桌旁,望着窗外,愁眉不展。
贞儿见了不由走过去道:“阿珠姐,你这是怎么了?”
璇珠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支着头愁闷道:“哎,何琦与山大人最近因为一件棘手的案子正在彻夜不眠地追查凶手呢。”
我道:“何大人不是任职翰林院编修吗,怎么连案子也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