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真不是你们亲生女儿么？”

展将军定定看着展颜，深吸一口气，语气平平又郑重肯定道：“是，你是我与夫人收养的女儿。”

展颜注视着展将军，展将军道：“颜儿，我与你娘亲早晓得事情瞒不住，总有一日你要知道。只是不论你要如何，我和娘亲都当你是亲生女儿，记住了？”

展颜偏过头不看他，缓缓道：“我想一个人待几日。”

“好，我吩咐不教人去你院中打扰你。”

“我想去外头待三日。”

展将军闻言沉默片刻，亦应道：“好，不过你得让墨儿跟着。”

展颜亦沉默一会道：“好。”

展颜什么也未收拾，即刻仍打马而去，不似清晨那样狂奔，只是不紧不慢地沿路哒哒地走着。

展墨亦骑着马远远在后头慢慢跟着，他晓得，展颜每心下烦乱便要找个没人的地儿，或坐在马上慢慢儿颠着，或自个胡乱沿路一直走着，来打理纷繁杂乱的思绪。

何况眼下，他自个心里也是万般滋味堵在胸中，竟在这时，教展颜晓得这个秘密，展墨甚至而一时感到悲凉起来，只又管着不教自个胡思乱想。

展颜理得毫无头绪，一时诸多幼时记忆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涌来，展将军一招一式教她剑法的，握着她的手教正她身姿的，连展铭都是父亲演一遍便自个下去勤练了，维有她是父亲亲手带出来的。

常贪玩懈怠，父亲虽气恼，却从不似责罚二哥一样责罚她，只是仍强迫着教她学会为止。

冬日大雪盖地，几人分作两队作球大战，那时她不够高，雪球扔不远，展将军索性教她坐在双肩上，一手扶她，一手弯腰往地上一薅便是一个雪球，她只需瞄得准准地使劲扔出去便可。

一时脑中又似断片了，空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了，只是像个泥塑骑在马上慢慢儿颠簸。

记忆同空洞反复交错，直至日下西山，展颜脑子昏昏涨涨的，也不晓得行至何处了。原地静立了一会，听见展墨在身后道：“天色暗了，先找个客栈歇下罢。”

展颜点头，一应让展墨处置，只跟着展墨到店门口，下马，进店，又跟着进了屋子，听展墨言他住隔间便离去了。

展颜忽起身追至门外，展墨听闻展颜脚步声早立在廊上候着，转身瞧见展颜，展颜低声问：“大哥，你几时晓得的？”

展墨一愣，复道：“六岁时。”

展颜出神地想了一会，又问：“大哥，你希望我做你妹妹么？”

展墨静默不语，半晌，抬头淡淡瞧着展颜，温和道：“你是我的妹妹。”

昏昏想了一日，展颜心里似有了些头绪，只是仍乱得很。她晓得展将军和展夫人真真是疼爱她的，视为亲生女儿这话一点不为过，可心里仍是乱得厉害。

迷糊睡了一夜，清早不见隔壁有动静，小二送了盥洗之物展颜因问展墨何处去了，小二只说清早出去了，去了何处倒不清楚。

展颜又问这是何处，店小二眼神便狐疑起来，还是答道此处乃京城东隅临文巷，见展颜呆呆的模样，店小二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姑娘可是教拐子拐了来的？要不要帮姑娘叫官？”

展颜颇为苦笑不得，连道：“不必不必，小二误会了。”

小二又环顾四周仍悄声道：“姑娘莫怕，只管跟我说实话，我肯定帮着姑娘逃脱。”

展颜无心多作解释，心道昨儿也不知怎么样骑马来的，竟跨了大半个京城了，不知大哥去哪了。便不与小二多做纠缠，下楼出客栈门去。

城东一带去与展府所在大不相似，隐隐却似在南境的平谷镇，竟不像是堂堂天子脚下京都之城。屋舍不新不旧，各商户铺子也像是陈年传代的老铺子，装潢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