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尚儿竟真是去“行刺”的,却教人又是可笑又是心酸。其一:小小乞儿哪里有兵刃凶器,不过不晓得哪里捡的一把锲子便敢混至闹区来。展颜推测尚儿原非乞丐,行乞不过这两月,其间又有祖母照料,故而衣裳还不算太破,只消把头发绑齐整,趁夜里天色暗不细看去,混过巡防的官差倒是不难。
其二:尚儿历经这层层艰难,遭这样一顿毒打,差点儿丢了小命,却不知这轿中坐的是王参知,并不是他要下手的朱府尹。
原来那日展颜同肃宁王救下祖孙二人,因皇上已下令四王爷不得再强用民田,梁豫洵便差人送二人回去不提,其后不久便调去了泾洲,再无二人音讯。
四王爷自是大怒,究其根由便迁怒于祖孙二,指使人前去教训拆其屋舍毁其良田,把二人赶了出去。一老一小不敢远去离乡,只得沦落作乞丐。
二人本居城外甚少进城,原不知城中朱府尹不许乞丐在城中心行乞这规矩,幸一日得好心人提醒,又连忙躲去了城东。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保不准要饭也能凑活着活。偏尚儿生辰那日,二人出去行乞时见着一书生,尚儿多瞧了一书生手握的诗卷一眼,尚儿祖母晓得孙儿爱读书,又碰上是他生辰,便鼓起胆儿上前讨借,那书生却也心善,便把书与了她,还要施舍些银子与她二人。
本是美事一桩,岂料他祖母千恩万谢地接下银子时,忽不知何处冲过来一队官差,其一人不由分说便一脚望她心窝子踹了去,登时踹得尚儿祖母呕出一口血来,尚儿忙去护着祖母,这些衙役便直直拳打脚踢,二人俱遭官差一顿打。其祖母拼着劲把尚儿搂着护在身下,替尚儿挡着,因此受了重伤。
“为何要打他们?”展颜又惊又气。
那时他们所处之地乃朱府尹圈划之乞丐不得踏入之地,但有违令,便要毒打一顿。那日正巧朱厦茶同一位老爷在那儿喝茶,离得不远见着了书生与她银子,便当做乞丐在此行乞,同桌老爷因笑话了他两句,朱厦茶便带了官差去教训他们。
那书生本是好意,看不过如此欺侮祖孙二人便劝和两句,朱府尹更大怒,连着书生一起挨了几下打。
好在书生是个心地纯善的,虽因这二人糟了打,事后还替二人雇了车送回了花子山的窑洞,不然一老一小,老的又奄奄一息,小的也走不利索,哪里能走的回去!
“你几时晓得的?”
“那日布粥时云昭也去了,回来同我说见着了尚儿,我便令他去查了。”
展颜黯然道:“终是你心细,那日见着他,我该问问他的。”
“那时你自个尚心乱如麻,哪分得出心来想这么多?况我也想查清楚四哥可是对那儿的农民做了甚么,不似你只单想着帮他。”
床上小小孩儿不晓得多久没好生睡个觉了,药里有镇静促眠的功效,他二人在此说了这些话分毫不惊动他,仍是睡得熟熟的。
“一时怕是不会醒了,且让他好生睡罢,我明儿再过来。”展颜摸摸尚儿的小脑袋道。
“好。”
“你别送了,今儿又耽搁你一日,肯定还有不少公务,你忙去罢我和担儿自个回去。”
梁豫洵想想道:“也罢,马车备好了,我教云林送你们罢。”
是而展颜又收养了个孩儿。
展府诸人自是一应皆由着她,收养的娃娃也疼,展父展母更是宽慰,展颜如此便是意味真真是不曾生芥蒂,岂不教高兴?
展铭取笑展颜:“只晓得往家里带,也没见你陪着照顾多少,倒只顾着自己快活,可见不是真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