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大地茫茫,夜色里,天与山与湖与地,绵延相合,皎白大雪映衬得满世界朦胧通透。
今岁大雪直到元宵才纷纷扬扬下下来,落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才减了势头,变成水滴大雪片在空中飞舞。
尚儿同担儿正学《世说新语》,方才为大雪纷飞之景争论,有《咏雪》一章云:白雪纷纷何所似,有曰撒盐空中差可拟,有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尚儿见日分雪花竟有婴童手掌大小,便道此二喻皆未形象,担儿便道:“你能耐,你想一个出来!”
“可说鹅羽蹁跹,梨花散落九天。”
“担儿,你也说一个。”
担儿皱着眉头气道:“尚哥哥把我的也说了。”又忙道:“雪下得这样大,地上的积雪肯定厚着呢,明儿可以打雪仗了!”
清早果真积了厚厚一层雪,担儿早把人闹起来,诸人胡乱组队,握雪成团,嘻嘻哈哈相互对扔。展铭施展起功夫来,展颜一一拆招,雪球远远飞来飞去,引得人连连叫好。
瞅着空趁展铭分神回击担儿,飞去一个两拳大的硕球,至其头顶,担儿砸来的大雪球亦至,两球相撞即碎,落得展铭满头满脸皆是雪渣。
园子里诸人哈哈大笑起来,展铭颇为着恼,顺手薅一把雪揉成球,砸的担儿扑通摔在地上,转身又捏一个结结实实的硬雪球,瞄准展颜扔过去。
“颜儿有客人到了!”
“颜儿当心!”
“唔,啊!”
这雪球捏得实实的,狠狠砸在展颜眼睛上,直砸得她两眼昏黑,脑门发麻,鼻子里酸气上涌,一时站不稳,捂着眼睛跌在地上。
幸而展铭尚没用足了劲儿,眼睛肿了些,到底没甚大碍。
“铭儿,同妹妹玩闹,怎么还没个分寸?”
“娘,我没用多大劲,您冤枉我了。”转头又问展颜:“你这丫头,晓得有雪球飞来了不躲不闪,愣在那里做什么?”
展颜叫他给问怔了,愣在那里做什么?回想起来心里一阵酸痛,她斜光里见秀月跑了来欣喜道“有客人来了”,心里竟一喜,一个念头竟直觉是梁豫洵来府上了,满心扑通扑通似都要跳出来了,哪里还记得雪球这事。
这话她自然说不出口,展夫人见展颜不说话,训道:“打伤了妹妹还有理了?等你爹回来,看他拿不拿家法罚你。”
“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呐,娘啊!”展铭哭丧着脸哀嚎。
展颜道:“娘亲是我见秀月跑过来分了神,二哥说的实话。”
展夫人不在场,展墨却瞧得清楚,展颜听了秀月的话一怔一喜,心里早猜出个七八分,往展颜身上看一眼,道:“还好没什么大碍,莫休在前头呢,咱们去山亭罢。”
原来昨日元宵大雪下了一整日,今日雪停了,百姓们大有补齐元宵风俗之意,挂灯笼舞狮子的紧锣密鼓地筹备,莫休今儿过来便是邀展府诸人去食芳华吃晚饭。
过来时带了几个十分玲珑精致的手提灯笼,有兔子的,有莲花的,惟妙惟肖,秀月才十分欢喜。
莫休道酋时舞龙舞狮的便开始了,沔湘湖还有天灯、烟火,肯定热闹的很。
果然街上人潮拥挤,莫休家的酒楼早把整栋楼的灯笼换新了一遍,崭新的灯笼愈显得酒楼豪阔气派。
“照例,新上的菜式先给颜儿过过嘴。”
展颜嘿嘿笑几声,这菜像是呼应元宵节似的,做成枇杷大小小灯笼的模样,兼之外头红润诱人,内里是暖暖橘黄,又显含蓄,夹起一只,初入口软儒滋润,再细品之,颇有鱼香。
“好吃好吃!是用鱼肉弄的丸子罢?”
“颜儿这嘴愈发厉害了!”
展颜颇为得意,招呼大家快尝尝,展墨见她兴致不浅,心头舒畅些,亦夹来尝尝。
酋时二刻时,“轰”地一声响,有声音破空而上,紧接着在空中爆开,天上火光一闪,从窗外望去,蓝绿的流星似的烟火从空中撒下,流光飞舞,煞是好看。
“放烟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