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默桉说的都是对的,天灾和族人的死实在不能算到慕风头上。可琭簌心中有怨,她压不住。
“被山洪生吞和被雷火烧死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死!可笑的是,不仅我被你骗得团团转,族人们还对你们感恩戴德!”琭簌声音凄厉,四周阴风乱窜。
默桉红了眼眶,嘶吼道:“我知道,当年是我来迟了,我对不起所有死去的村民。可我从未骗过你,我的真心日月可鉴!”
“不就是见死不救,何必说得冠冕堂皇!来迟?对默桉上神来说,从九重天宫到昼嘉山难道不是须臾之间的事么?”
默桉跌坐了下去,垂着头,“当年石锡大闹不周山,偷袭了白池战神,意欲窃取蛟目珠。众神合力击退了石锡,保住了蛟目珠,白池战神却战死了。蛟目珠封印被毁,不周山一片混乱,我脱不开身。等我知道昼嘉山天灾时,为时已晚…”
琭簌虽不知道默桉说的这些事,但也明白蛟目珠关乎天地存亡,若真有人妄图盗取,默桉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是么?所以,你离开昼嘉山时对天灾并不知情?”
默桉直视琭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若我知道,就算与天君对抗,我也绝不可能撇下我的妻子和她的族人!”
这一句“妻子”令琭簌本已干涸枯死的眼眶,滚出了泪珠。原来是这样么?他没有见死不救,也没有骗自己么。琭簌软软地靠着一旁的树,看着颓丧的默桉,再说不出狠辣的话来。
怨灵的心结若是解开,她编织的幻境就会渐渐消失。此刻,幻境中的草木已经模糊了,天色也渐渐敞亮,琭簌的大限将至。
默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伸手去握琭簌。
琭簌立即躲开了,凄然一笑,“怨灵的手僵硬,没有温度,很可怕的…”
默桉伸出的手僵住了,喃喃道:“你还是恨我…”
琭簌看了眼渐渐消失的幻景,轻声道:“恨与不恨,都不重要了!”
默桉眯了眯眼,回忆道:“天灾后,我来过这儿一次!什么都没了…我连你的尸首都没找到…这些年来,我一直回避昼嘉山,因为我不敢面对这儿的一切。没想到,你化为了怨灵。我该早些来的,这样,这些年,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琭簌微微一笑,凄美,决绝,“是啊,这些年,我累了!可我仍庆幸,我能拖着残存的魂魄等到你,等到你亲口跟我解释…”
默桉再次朝琭簌伸出了手,琭簌想了想,将手递了过去。就在琭簌冰凉的手掌被默桉握住时,一把斩妖长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琭簌!”默桉大惊。
“没…没有遗憾了…”琭簌倒在默桉怀里,很快灵气散尽,魂飞魄散。
失而复得后再次失去,默桉的心疼得麻木了,回头怒视那长剑的主人,“炎铃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炎铃将长剑一收,冷声道:“斩杀作恶怨灵,天经地义。难道,默桉上神想永远被困在这儿?”
默桉攥紧了手心,目露寒光,“幻境已散,她本就撑不了多久了,公主何苦还要动手?”
炎铃是天君的女儿,九重天尊重的公主,哪里会被默桉吓到,“既然上神知道她终究会灰飞烟灭,又何苦婆婆妈妈地不忍告别。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利索些好!”
默桉冷笑,“公主倒是热心!不知来此所谓何事?”
炎铃抿嘴一笑,朝慕风走去“本公主自然不是来找你的!”
“慕风!你没事吧!”走到慕风身边的炎铃像是换了一个人,目光关切,声音温柔,一点儿也没了刚才的蛮横。
“终于见到你了,就像做梦一样,我好想你啊!”也不管有多少人在旁边,炎铃抱着慕风的腰,一头就扎进了他怀里。
锦荣惊掉了下巴,“哇塞,这什么情况!这谁啊?”
慕风吓了一跳,连忙推开炎铃,“姑娘,你…你是谁?”
当众被推开还是有些难堪的,炎铃在众人脸上扫了扫,委屈道:“慕风,我是炎铃啊!我知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我们是有婚约的,我是你未过门儿妻子呀!”
此话一出,不光芝兰变了脸色,就连朱雀和锦荣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慕风摇了摇头,“不可能,怎么会呢…”
炎铃见慕风不信,连忙道:“怎么不可能,我绣好的嫁衣都还在呢!只是当年发生了很多事,导致我们没能完婚,一别数年!”
慕风转头看向默桉,“这…这是真的?”
默桉头昏脑涨,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嗤笑道“婚约?如果公主与天君的一意孤行算得上的话,那就算是吧!”
芝兰咬紧了唇,脸色苍白。朱雀看得难过,对默桉道:“什么叫算是吧!你把话说清楚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默桉张了张口,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却吐了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默桉大哥!”众人吓了一跳,慕风连忙过去将人扶起。“默桉大哥这是怎么了?”
炎铃蹲下去瞥了一眼晕过去的默桉,对慕风道:“慕风,你放心吧!默桉不会有事的,他这是在幻境中耗费了过多内力所致!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慕风点点头,默桉的苦,他明白的。琭簌的心结是默桉,默桉的心结又何尝不是琭簌呢。无论是琭簌身死,还是她化为怨灵魂飞魄散,对默桉来说这都是剜心之痛。
幻境已经消失了,芝兰指着一个山洞道:“咋们先把默桉大哥带到那儿去吧!”
“好!”慕风将默桉背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去山洞歇脚。
在幻境里折腾了这么久,锦荣早就饿了,现在急需一顿美餐填填肚子,压压惊。
可这荒山野岭的除了野果就是野菜,实在没啥好吃的。程大少爷不死心,围着山洞转了一周,终于发现了一条山间小溪。只见,那溪水清澈见底,其中水草茂盛,鱼儿悠游。
朱雀指着溪中游动的黑影,欢喜道:“鱼鱼鱼!有鱼诶!”
“哎哟嘿!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本少爷找到好吃的咯!”锦荣将靴子长袍一脱,举了根尖锐的树枝就下了水。小心翼翼,勾腰驼背那样儿与乡野村夫无异。
朱雀站在岸边笑得直不起腰,取笑道“不就抓个鱼嘛,哪里要这么麻烦的!我只要伸一伸手指,想要哪条就要哪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