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前, 蔚雨卿决定启程。她的动作很轻很轻, 但还是弄醒了靠着床脚睡着的丫鬟。
小丫鬟惊醒后就看到了她收拾的细软行李, 她抱着她的腿呜咽道:“小姐, 你不能去, 会送命!”
蔚雨卿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然后道:“我不去的话, 就没有别人能救妙音了。”
“小姐,小丫头急道,“舅老爷都说当没她这个女儿了, 你是表小姐,是外人,何苦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小姐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 然后轻轻掩上了小丫鬟的口鼻。小丫鬟只觉得一股无法抵挡的倦意忽的袭来。
她听到小姐隐隐约约的声音飘来。
“对不起, 但是她是我妹妹,就算别人都不认她, 我也认她。”
涉世未深的大家小姐蔚雨卿就如此离开了寄居已久的家。她回头看了一眼院中的那棵白梨花树, 然后踏上了属于她的旅程。
…………
她的旅程孤独而艰难, 盘缠在半道已经用去了大半, 路人口中的海却似乎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她靠自己配制的药丸换取了一些零星路费, 那种迷人心窍的药水也救过她很多次。
很快, 她看起来就不像是那个出门时清爽整洁的官家小姐了。她变得像一个流浪者,旅行者,一心要走到她要去的地方。
妙音还活着, 阿扎还活着。他们只是随海浪漂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或者他们根本没有上那艘船。她如此坚信。
而越往南以后,行人与百姓看起来也更惴惴不安。每一个听说蔚雨卿要往更南去的人,都劝说她不要去,或是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
蔚雨卿一路来已经知道了他们在害怕什么。当京中的达官贵人依然在歌舞升平时,边陲的子民早已被恐惧的阴云笼罩。
魔域。
这两个字光是说出来就需要极大的勇气。它是若干年前在外海上凭空出现的一块地界,此后就陆陆续续有貌如鬼神的非人之物登上陆地,掠食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鬼神力量惊人,心智却不高。但传说魔域中还有一位至尊王者还未登陆,那就是那位三眼六臂的魔君。
在人烟凋零,温暖却透出一股凉意的海岸线旁,蔚雨卿遇到了一个意图同去海中央的人物。
青衫布衣的青年提一把细剑,看起来无所畏惧。他问蔚雨卿:“你也要去魔域?”
“我要去找我表妹。”蔚雨卿答,“你呢?”
“我想和魔君打一架。”青年掂了掂手里的剑,他说,“我叫狄飞崖。”
“我叫蔚雨卿。”她回答。
………
蔚雨卿和狄飞崖,这两个原本绝不可能搭上关系的人如今坐上了同一艘**中的小船。
狄飞崖的掌舵技术竟然很不错,而蔚雨卿竟然也扛得住大风大浪的颠簸。
直到坐上了这艘船之后,蔚雨卿才感受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冒险。可能比起找到妙音,我更想的是从原来那一方小小的世界逃出来,她想。
他们在海上就遇到了许多欲渡海而来的鬼神,狄飞崖仅凭那把剑就一个个了结了它们,让蔚雨卿觉得他真的可以和魔君一较高下。
狄飞崖与鬼神搏斗之时,蔚雨卿只是缩在船的一角,而狄飞崖也从来不会嫌弃她没用和碍手碍脚。蔚雨卿有一天终于提出了这个疑问,狄飞崖回答:
“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你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朋友?”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了呢。”狄飞崖笑道。
于是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成了朋友,和一个才认识两天的人,仿佛却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很奇妙,但却也很顺理成章。
凭着狄飞崖矫健的身手,他们还算顺利地登上了那片散发着异样气息的海中异域。
妙音会在这里吗?其实蔚雨卿心中已经没了
底。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一往无前。
然而弗一登上那片焦红而灼热的土地,就有一个声音隐隐响起在了她的耳边。
这是郦妙音的声音无疑,她说:“师傅,我在这里,来找我。”
谁是师傅?蔚雨卿大声提问她在哪里,却又听不到声音。
郦妙音的这声呼唤让蔚雨卿的精神重新抖擞了起来,她紧随狄飞崖在焦土中前行,五官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
他们在这里又不知穿行了多久。蔚雨卿发现狄飞崖真是无往而不胜的存在,来路上扑向他们的鬼神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每一个都倒在了他的剑下。
这样的人会和她一样?她感到疑惑。
就像他们渡海而来的过程一般,深入魔域的过程也总有种梦境破碎的感觉。某些画面,某些意象深深占据了脑海中最显眼的位置,而之前的时间是如何来,之后又是如何去的,就像不需要逻辑一般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