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在泉州有“土皇帝”之称,他在此处经营了数十年,又与皇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关系,所以几乎是无人能动他分毫,自然也就对什么都并不担心。
甚至说在知府衙门当中纵情饮宴玩乐,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平时与赵强一起饮宴的除了衙门里他的手下官员,还有一些泉州当地富商,此刻在场的商户多数都是上了年纪,各世家的老人了,只有周若泉一名年轻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若泉此刻正在不紧不慢的饮酒,他桀骜的态度引来了赵强的不满:“周少东家,怎么近来总不见你父亲?”
周家经营海上货运多年,当年就是仅次于穆家的存在,穆家倒了之后,想动海上航运这块糕点的人不少,可真正能做起来的却没几个,多年过去了,周家依旧是各种翘楚。
而周若泉的父亲周老爷子,正是现下周家的当家人。
赵强邀约饮宴,这些人显然是没有去赴萨林商人宴会的,都是他一贯合作的商贾,从他们身上捞了不少油水。尤其是周家,得到泉州府庇护,在东南沿海一带几乎都要横着走了。
可是,这次周老爷子却没有来。
赵强以为他去了萨林商人的宴会,所以十分生气。
他对萨林商人之事不闻不问,是因为收了来自那边的一笔孝敬,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放过去就放过去了。
可假若萨林商人真动了他的利益,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周若泉猜测赵强是误会了,连忙起身行礼,态度恭敬:“回大人,家父身体抱恙,难以下床,正在府中疗养。辜负大人相邀好意,小人替他给大人赔个不是,还望大人海涵。”
周若泉说着仰头喝光了杯中酒。
赵强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此时他还是要再去查证的,若是周若泉骗他,那就罪加一等:“算了,让他好生将养着吧。”
不过此时,他还是做出了息事宁人的态度。
周若泉松一口气:“多谢大人体谅。”
他并不担心的一点是,他确实没有说谎,他的父亲此刻还在府中,就算赵强派人暗查,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赵强打量着周若泉,面前的少年公子斯文儒雅,可却是坊间人尽皆知的风流公子哥儿:“听闻周少东家精通舞乐,红颜知己遍布全城,不妨来帮我评点评点,府中新进这几位舞姬的舞姿如何?”
“诸位姑娘舞姿翩若惊鸿,飘飘欲仙,想必都是下人依照大人的眼光精心挑选的吧?”
“你这小子,还挺会说话。”
“大人谬赞,实话实说而已。”
周若泉从容应对,让赵强听了颇为欢喜。他喜欢有弱点的人,对方只要有弱点,就必定有所求,只要有所求,就能真正为他所用。
世人就是这么庸俗。
赵强仿佛找到了拿捏周若泉的办法,他挥了挥手,舞姬暂停舞蹈,分别到各个席间坐下,为客人斟酒。
他特意留心周若泉那边的反应,见他熟练地揽着身边的舞姬,与她说起了悄悄话,逗得舞姬笑逐颜开,于是心情大好,也拉过方才站在中央位置的舞姬,给她灌酒,舞姬无法反抗,酒水洒了一身,在众人看来更加我见犹怜,哄笑不已。
周若泉闭上眼睛不想理会,装作故意占便宜,假意靠在舞姬身上饮酒。
赵强正玩得开心时,突然一支箭从屋外射进来,掀起一阵疾风,来了个出其不意。
那支箭径直射中他身边的立柱上,吓得赵强推开舞姬,惊恐地站了起来:“来人!有刺客!”
仔细看,箭上还别着一封信。
随即青霜从容地声音响了起来,他穿着大理寺的官服,身负长弓,站在屋顶上,遥遥朝着赵强行礼:“大人别慌。”
赵强看着屋顶上的人影,一句骂娘的粗话就要喷出来,就听到青霜又说:“大理寺评事史青霜,见过知府大人。特奉上新任明州府司直顾大人的拜帖,不日顾大人即将上任,特派属下前来知会一声,他上任时,要亲自登门,向知府大人讨杯酒喝。”
有侍从将立柱上的信取下来,交给赵强,赵强打开信函,看到上面有顾重云的印信,顿时脸色变了,他先是惊恐,随即很快又露出笑容,朝着青霜见礼。
“请转告顾大人,本官必将扫尘煮酒,恭候司直大人大驾。”
青霜再次朝赵强行礼,微微一笑:“打扰知府大人宴客了,属下告退。”
青霜纵身离开,瞬间消失不见。
若不是屋檐上有灰尘被蹭掉,依稀能见到有人来过的痕迹,在场众人都会怀疑是不是大晚上眼睛出了毛病。
那个年轻的大理寺官员好像鬼魅一样来过,然后又飘走了。
众人纷纷噤声,不敢动弹。
看得出,赵强生气了。
大理寺这一出显然是故意在打赵强的脸,大家都在等着赵强的反应,赵强此刻面色不变,朝着众人虚虚行礼:“诸位,今日本官招待不周,请多包含。”
众人不敢多久,赶紧四散而去。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赵强才愤怒地抄起桌上的酒壶,用力砸在了地上。
顾重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崽子,这趟不收拾死他,真不知道泉州这片地界上到底谁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