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遇见她,大概是中秋集会的时候了,按柳虎的描述,这个郡主大概对萧城有着不一样的兴趣,应该是在相州四处打听萧城的事迹,才会被刘宝趁虚而入。
【郡主此番来京,是为了寻觅夫婿是吧?】苏南书低声问霜降。
【坊间都是这样传的,只不过古滇王心高气傲,认为自家的女儿堪配得皇亲国戚,不是寻常王侯都能娶的——】霜降在她耳边低声回复,【我听说,古滇王放出话去,要娶他的女儿,就要效仿古人,建一座金屋藏之,这么大的排场,不知吓退了多少人家呢——】.
苏南书定定地盯着那顶轿子,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诶,姑娘,那是少爷的囚车!】霜降话说一半,忽然指着前头大喊。
苏南书向霜降指着的方向看去,不远处,载着萧城的囚车远远驶来,与古滇王的车马相对而行,一个进城,一个出城,都是前后十余人的阵仗,彼此都十分惹眼。
两队交错时,苏南书忽地大喊一声,【萧城!】
这一声喊不大不小,刚好惊动了古滇王的轿辇,果然,车里传出女子声音,【等一下!】
轿帘掀开,郡主探出头来,向囚车上看去。
萧城此时一身白衣,囚衣被血染红了颜色,他神色安然,端坐在囚车中,转过头看向对面的车马。
郡主微微一愣,【是你?】
轿辇中的古滇王将郡主拉回车里,盖上帘子,用番邦语厉声呵斥了一句,车马又缓缓地走动起来。
萧城收回视线,看向路边的苏南书。
近一月不见,她又瘦了,神色也不怎么好,萧城刚想张口嘱咐她养好身体,话到嘴边,眼前便又浮现出她在暗夜里杀人如麻的样子来。
萧城自嘲地想,她如果照顾好自己,城里便又要多几个尸体了,他冷笑着,再没有说话。
他的笑落进苏南书的眼里,是无尽的苍凉。
原本握着囚车的手缓缓松开,苏南书停下了脚,她在城门下站定,远远望着他的身影消息在暮色中。
【姑娘,你怎么不说话呀!】霜降在身后急得直叫。
说些什么呢,只会无端惹人厌烦吧,苏南书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这样子,只会平白拖累人,还说什么呢。】
【回家去吧。】
*
农历九月,大相国寺的桂花开的如火如荼,像是飘在半山腰的玉带,空气中都缀满了甜腻的花香。
苏南书搬进大相国寺已经月余,成日将自己关在佛堂,终日不见天光,那张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越发苍白了。
萧家的人都以为她疯了。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杀了萧勉和毛三,官吏问她,你因何杀人,她说他们贪念太盛,总要受罚的。
官吏再问,你怎么杀的。
她便开始胡诌起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妖,以吸食人的贪念为生,萧勉色欲熏心,这才下体爆裂而亡,毛三是看了不该看的——
在后面,疯疯癫癫的话,官吏就不愿再听了,差人将她绑了送回到萧家,她便日夜不睡觉,寻了空子就跑出来,一开始是去相州的府衙,再后来还要到京上去,说是要敲登闻鼓,给萧城伸冤。
萧明远生怕她闹出事来,索性将她连着霜降一同捆了扔进大相国寺,以替萧家忏悔祈福为名,日日派人守在院门口,将她软禁了起来。
说来奇怪,远离了萧家人,苏南书的身体竟一日比一日好转起来,只是人时常沉默着,除了霜降,别的人再说什么话,她都不理了。
昨儿破了天荒,苏南书头一回主动说起话来,她问霜降,【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九月下旬了。】霜降赶忙回复。
【萧城的事儿,落定了吗?】
霜降沉默了,她一下一下地擦着桌子,良久抬起头,看着苏南书沉声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农历十月初就要流放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