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书捻着佛珠的手顿了一顿,她转过身去,说了声好。
她太过安静了,霜降揪着心,试探地喊她,【姑娘,你要是心里难受,大可以哭出来,不要憋着。】
苏南书摇摇头,手撑着桌子从佛堂前的蒲团上站起身来,一步一顿地走回卧房,初秋的日光打在她的后背上,勾勒出瘦削的背影,竟显出一片死寂。
霜降看不下去,转过身走出院子,蹲在门口抹眼泪。
【叩叩叩】
木门轻响,有人来访。
霜降机警地像一只猫儿,充满防备地向门口看去,果然,瘦高的个子,笑成月牙一样的眼睛,又是柳虎。
这半个月,他来这里不下十次了。
霜降像是吞了苍蝇一样,跳起来就要去关门。
【滚!别让我看见你!】
柳虎伸出手抵住门,求饶一样看向霜降,【好姐姐,你让我进去吧,让我见一见夫人,就一眼!】
【呸!】霜降一口啐在柳虎脸上,【夫人?你心里还当我们姑娘是夫人?怕不是巴不得我们走了,给你那新夫人腾地方吧?】
柳虎被骂的脸色铁青,他站在门外,人急的马上要哭了出来,【霜降姐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了,难不成你让我眼睁睁看着少爷流放岭南不成?】
霜降被噎得说不出话,瞪着眼睛看着柳虎,慢慢地,眼眶子也红了。
【那你也得看看我们姑娘——她都什么样子了!当初为了你们萧家,她拿命换了一箱金子出来,现在提着一口气儿,脆的像个纸人儿——你们为了娶郡主,说休妻就休妻——你们还是人吗?】
柳虎懊恼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那怎么办?郡主说了,要嫁就做正妻——如今能让圣上退一步的,只有古滇王了——要不是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你以为我愿意来吗?】
霜降心里知道,柳虎也是硬着头皮来的,朝堂忌惮孙将军的军功,唯恐他依仗着兵权生了闲心,早就有意杀杀他的威风了。
但奈何追着查了半年有余,竟生生无人能抓到他的小辫子,他如今年过半百,家中无子,两个女儿也早夭,孤身一人日夜守在边关,就连陛下也狠不下心责罚。
恰巧萧城就撞到了这枪口上。
警示三军,杀鸡儆猴,萧城这罪名谁都保不了,唯一人除外——古滇王。
萧城年少骁勇,中秋集会一见,郡主早就芳心暗许,如今情郎落难,她怎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当即哭闹着要古滇王出面作保,救萧城于水火。
萧明远听到了风声,一大早就携重礼蹲守在行宫门口,请求古滇王出面向陛下求情。
古滇王犯了难,他问,【萧城已有妻室,我女嫁过去,难不成做平妻?】
萧明远当即举手发誓,【只要王爷出面,保我儿免遭流放,苏家那边,我自有交代。】
他的交代,就是让苏南书知难而退,自己腾了位置出来。
萧家来的人,一个两个,都叫霜降打跑了去,萧明远无计可施,这才找上了柳虎帮忙说和。
【少爷呢?】霜降梗着脖子问,【少爷是怎么说的?】
【家里没敢告诉少爷——】柳虎支支吾吾。
【是,你们就会欺负我们姑娘!】霜降气得跳了起来,【好人都让萧城做了!他逼不得已,他毫不知情,平白娶了富贵媳妇儿,躲了灾祸,就不管我们姑娘死活了!你们——你们这群白眼狼!】
霜降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几乎跳起来,要将柳虎兜头打出去。
柳虎连连躲闪着,一边叫一边跑,【我错了,霜降姐姐,你别打了——】
【霜降!】
苏南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霜降身子猛地一顿,回过头去,只见苏南书扶着桂花树,面上沉静如水,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站在秋日之下,整个人像是透明的,马上要消失不见一般。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那封信的边缘已经卷起了角儿,看起来皱巴巴的,她轻声说。
【柳虎,这封和离书,带回去给萧家,我与萧城自此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