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俊自然没拗过她。
他和安疏浅到的很早,入座时起,心里的慌张一刻未歇,眉头皱着迟迟不舒展,额头前布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这副苍白虚弱地模样吓到了安疏浅,她上前捂他的额头,一脸担忧,“没事吧,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发低烧了?”
韩俊摇摇头,去拨她的手。
忽而门被大力的推开,带进了不少冷风,韩俊生理性的打了寒颤,抬眸去看来人。
他看见来人推门而入,看见他俩后满脸的急切瞬间成了恼怒,他狠狠盯着肌肤相触的两人,僵着身子堵在了门口。
韩俊同样如此。
“你小子急着进来就为了愣这呢,赶紧坐下。”后面的孙禹笑得温文尔雅,推挡在门口的郑清浛,说完主动朝韩俊伸手,字正腔圆的话剧腔,好听的很,“你好,孙禹。”
韩俊身体僵在椅子上,失了血色的嘴角轻颤,抿成笔直的线条,眼神变幻万千,一直盯着同样僵的郑清浛。
“孙先生您好,安疏浅。”见气氛不对,安疏浅赶紧握住孙禹的手,“我是您的粉丝,很荣幸能见到您。”
一应一答,客气有礼,气氛总算和缓了些。
一直僵在门口的人却突然有了动作,他向前几步越过二人,直接朝身后那人伸了手,他的声音一如往前,像千年的酒窖,如今渗了寒意,“你好,郑清浛。”
始料未及,熟悉的手掌已横在他眼前,同之前一样,五指修长,很是好看,韩俊回了神,缓缓抬手握住,带着微微的力度。
“韩俊。”
两手相握时韩俊抬了头,目光对上他的眼睛,尽力挤出一丝微笑,郑清沛捕捉到了这抹微笑,微微一愣,握紧的手却不自觉放松了。
... ...
从入座开始,郑清浛始终没有动筷子,只晃着高脚杯浅浅品酒,目光或深或浅盯在韩俊身上,黑瞳中晕染开的,是遮不住的哀伤。
“听闻让韩总舍得回乡的原因是接手了一家公司,想必韩总对商界很感兴趣。”红酒一饮而尽,空杯同饭桌嘭出刺耳的声音,“我之前都不知道,韩俊对生意竟如此感兴趣。”
“谈不上什么兴趣,混口饭吃罢了。”
郑清浛眼眸波光起伏,黏在韩俊身上不偏一丝一毫,“哦?韩总回来接下这么个上市失败的烫手山芋,难道不是为了尽心尽力博美人一笑?”
气氛冷了十度。
“清浛,怎么说话呢?”孙禹沉声提醒他,他之前可从未如此不知礼数的。
“怎么,郑先生也想一并接下这烫手山芋博我一笑吗?”安疏浅笑着应他,隔着桌子朝他举杯,笑得美丽得体。
“这倒没有,我早心有所属,至死不渝,容不下第三人。”
安疏浅闻言笑意更深,“哈?这天下谁不是呢,难道结婚证上还能印三个人名不成?”
郑清浛眉头一皱,来了兴趣,“安小姐真是伶牙俐齿。”
“一般吧。”安疏浅习惯给个杆子往上爬,笑得楚楚动人,“我这都是小人见识,难登大雅之堂,哪能跟您比,况且您还是我偶像呢。”
进退有度,滴水不漏,郑清浛与她四目相接,眼眸越发深邃,“安小姐与韩总认识多久了?”
安疏浅抬眸一笑,优雅入骨,“与你何干?”
“没什么。”郑清浛正了身子,似笑非笑,“这般护着他,安小姐这性情,倒很像我一个老朋友。”
“啪”的一声,韩俊的高脚杯摔碎在地,给越发压抑的房间豁了一个锋利的口子。
“你身体还是不舒服?”安疏浅放了酒杯,起身扶他的额头,“是不是冷热交替太大,又感冒了?”
韩俊摇头,移开她的手,起身招呼服务员清理残余。
一阵插曲过去,房间终于再次安静了下来。
孙禹见二人终于消停了,赶紧开口谈起了合作,韩俊自然的跟上他的话题,俩人初心都是为电影而来,越讲越深,越说越精神,进了忘我之境。
郑清浛捏了重新斟满的酒杯,看着面前与孙禹挨在一起侃侃而谈的韩俊,俊朗的脸色无半分笑意。
他记得之前的韩俊虽看着清冷,但能感到内在柔和,他比常人都爱吃苦,也背负着常人加倍的不甘心,敏感的内心窥至心底,还能看到几分怯懦。
而面前这个谈起投资口若悬河的男人,一身从容自信,举手投足间尽显睿智干练,探入心底,哪还有半点怯弱的影子。
他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
五年的分离,那个曾经会受伤、会失败、会逃避、会自卑的少年,竟蜕变成如今这副自信满满、无坚不摧的商界精英模样。
他的深邃沉稳,一颦一笑无不提醒着他――我变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韩俊。
更从未感到如此强烈的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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