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推了门。
“哎呦呦快看这是谁?”几个男生看见郑清浛明显的开心,调侃道,“咱们高二三班之光,和消防叔叔一样,火光里唯一的逆行人!”
“郑清浛,为什么重返火海啊,不是谁给的情书忘了拿吧。”几个男生笑,“不过你身体好些了吗?身体才是本钱啊记住了么?”
“去去去。”郑清浛不顾周围人的调侃,径直看着不远处的韩俊。
四目相对。
那人漂亮的眼眸带了关切,眉眼暖暖,如同一条细流,一直流到了他的心窝上...
郑清浛恍若隔世,他感觉冥冥之中,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了... ...
能再次见到他真的太好了,他想,这种喜悦,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来的深刻。
“这个给你。”郑清浛趁着下课的间隙,把画夹从书包里掏出来递给他,“我知道你特别宝贝。”
韩俊手颤,“重返火海,就是为了它?”
“它对你很重要不是吗?”郑清浛朝他笑,“不用客气了,你就当君子舍身博美人一笑好了。”
韩俊一下午的课没走心,书桌里的画夹如同炙热的烤碳,烤的他心疼难耐。
“郑清浛,你看....”他放学后叫住他,翻开画夹指着之前答应他的地方问,“周末我要去这儿,你去吗?”
“去!”郑清浛笑,“必须去!”
... ...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郑清浛一路都在想,既像游乐场,又像小公园,或者两者都不像,显得不伦不类。
而且空气潮湿,地野空旷,不美感,但伤感。
草坪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干粗壮的很,端直的枝头上冒出一点绿芽,显出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韩俊步步朝它走近,郑清浛紧跟在身后,树下有两块石头,一大一下,大的有一米来高,小的半米有余,并肩倚在梧桐树旁,自成一道风景。
“之前,院长总说,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韩俊坐在石头上,伸手指给对方看,“院长一生都在等一个人,如今梧桐早已亭亭如盖,而凤凰却未见半分”。
“韩俊...”
“嘘...”他伸出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别说话,又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建筑物,郑清浛来的路上留意了,那是一家废弃的福利院。
“它叫馨漫园,之前是座福利院,院长就是福利院的院长,她养了一棵梧桐树,等了半生那个人。”他苦笑,“不过,至今未等到。”
“别说院长了,说说我吧。”他回眸拍着身下的石头,“我在馨漫园长大,院长说就是在这里捡到我,没有人知道我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我到底是谁。”
他道,“院长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襁褓新生儿,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福利院的孩子。”
郑清浛在他腿脚边坐下,抬头瞧着他,一言未发。
“她很疼我,一直到我七岁,都很疼我...”那人嘴角带笑,目光平静,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后来,领养院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病,房东太太也对院长百般刁难,又来了一位算命先生,他说我是天降煞星,厄运缠身,院长考虑了许久,最后决定...”
“决定,把我赶了出去... ...”他的语气顿了顿,“那年我七岁。”
“后来呢?”郑清浛出声才发现,自己险些破了音。
“后来...”韩俊瞧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说的极其认真,他说,“后来,我长大了。”
“你看,有时候经历些痛苦没什么,重要的是我终究还是长大了。”
一句话说的慷慨激昂,却忽而低垂了脑袋,眼眶泛了湿色,睫毛轻颤,投下一片伤感的阴影,“就这样,对,就是这样,没有了...”
“好,没有就没有了。”郑清浛环了他的小腿,下巴支在他的膝盖上,“万幸你长大了,真好。”
面前的少年低着乌黑漂亮的眸,眼角挂着水盈盈的流光,郑清浛环的更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抱住了真正的韩俊。
那个在他眼里美好到近乎飘渺的人,终于剥开内心的躯壳,表明过去,有血有肉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郑清浛,我带你来不是说这些。”他躲避的急切,与他拉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我非常不理解你什么要靠近我,护着我,还救了我的画夹,我孤身一人,没什么旁人不及的优点,更帮不了你什么,而且...”他目光清冷,皱了眉头,“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可能的,我凉薄惯了,给不了人什么,终究只能是一场空,让你赔的本都不剩。”
郑清浛抓着他胳膊,慌忙又紧张,万千的话语堵在心口,却不知从哪说起,又该如何开口。
“以后你会明白的。”韩俊推开他,“我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好。”
“谁说的!”郑清浛拂去他眼角的潮湿,不自觉放软了语气,“你明明很好,特别好。”
他将韩俊拉下来,圈在自己怀里,抚着他的背脊,一下接着一下。
你真的特别好。
好到,我自见你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你。
好到,我在家里做的所有远离你的准备,心里堆得所有无视你的建设,下的所有同你彻底决断的决心,都在你明媚而潮湿的眼眸下,烟消云散、彻底崩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