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俊整整三天没有说一句话,他又沉默了。
郑清浛并不着急,他不愿说话,那便不说,他安安静静守着他,也给自己找事情做。
这几天来,他不仅笨手笨脚的包揽了一日三餐,还会打扫卫生扫扫地,家里实在太冷还去楼下买了暖风扇,一副家居的模样。
他刻意忘记之前不愉快的事情,想着法子哄韩俊开心,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渐渐的,韩俊的脸色终于慢慢和缓起来。
郑清浛不知道的是,韩俊并没有在跟他发脾气,更没有刻意给他脸色看,他只是一直在思考,该怎样,和郑清浛平静地说出,自己经历的这一切。
七岁之后,十七岁之前,那荒唐破碎的十年。
第四个夜晚的相拥而眠,他回抱了怀里的少年,掌心凉凉,对方的背脊很暖。
少年察觉出他的动作,又惊又喜,“韩俊?”
韩俊将脸颊埋进郑清浛的颈弯,“郑清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窗外夜色凉凉,乌云聚起遮了皎月,世界陷进一片黑暗。
他说七岁那年,有个小男孩被院长赶出了福利院,几天后,有个男人将他带回了家。
那人刚开始对小男孩很好,后来时好时坏,高兴时特别和蔼,生气时就会对他一顿暴打,后来有一次小男孩害怕的逃走了,他一路狂奔跑向了福利院,你不知道他有多开心,他觉得他自由了。
因为那里有院长,他终于不用再挨打了。
可是没有,院长看见他之后满面震惊,她毫不犹豫的给那个男人报了信,并且警告他再也不要回来。
最后他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当晚,他被打的昏迷了好几天。
他醒后那人又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原谅,他总是那样,狠狠的打他,然后再哭着求他原谅,反反复复,却从不停手。
后来,小男孩渐渐长大了,他开始懂得保护自己,为了避免挨打,开始迎合他的脾气,这很管用,小男孩曾经有整整两个月没挨过打,但是那个男人,却趁着熟睡窍了他的门...
黑暗深沉不见底,在郑清浛看不见的臂弯里,韩俊闭了眼眸,试图将再不能更悲伤的悲伤掩盖下去。
他说那人疯狂舔他的脖子,撕他的衣服,他感到有恶心而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小男孩害怕极了,他发了疯,用了狠劲,拿起床头的台灯狠狠砸了下去。
男人被砸的头破血流,他腥红了眼捂着伤口,一脚将男孩踹下了床头,男孩遭受巨大撞击,彻底混了过去。
后来男孩是在医院醒来的,而男人一动不动跪在他的床边,像往常无数次一样,痛哭流涕,乞求着他的原谅。
小男孩发了疯,可他跑不掉,男人拿着合法的领养合同,将他牢牢栓在了家里。
最后,他发现了一个好方法,就是自残。
这个很管用,男孩用这个方法,不仅申请到了寄宿学校,还成功的搬了出去,后来还逼着男人签了一份借款协议,让这场荒诞的收养变成了一场商业交易。
窗外乌云散开,月光再次穿越万千映进窗口,郑清浛将埋在怀里的脑袋提了起来。
韩俊花了眼睛,泪水接连不断,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郑清浛,我的人生并不光彩,但是我的不堪,我的妥协,我的一切污秽,一定得是我亲口告诉你。”
郑清浛抚他的背脊,心口碾压般的疼,“没有不光彩,没有。我只是气我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认识你。”
韩俊笑,抚他的手,“现在认识就很好。”
真的,在你出现之前,我以为我的人生不过非黑即白,而你却让我,看见了五彩斑斓的世界。
我第一次如此热爱这个世界,第一次感恩自己一直活着。
我现在,十八岁,独立的个体,与你相识,真的刚刚好。
特别好。
“还有,年会那天晚上,院长去世了。”
“郑清浛,我不喜欢解释,一点都不喜欢。”
郑清浛泪如泉涌,一遍遍擦他的眉眼,声音苦涩,他说,“对不起,以后我陪着你,再不让你受一点欺负,受一点委屈,受一点伤,我护着你,守着你,缠着你,从现在开始,到入土为止。”
... ...
梨落来找韩俊的时候,已是郑清浛离开的第二天,长久的夜不归宿让他的母亲发了不小的脾气,为了安抚家人他不得不暂时离韩俊而去。
梨落熟门熟路的按了门铃,淡薄着脸色,神色凝重。
韩俊瞧了他几眼,赶紧请进了门。
梨落进屋环视了一圈,在沙发上坐下,喝完了一杯水,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泛黄的信封。
“乔姨昨天整理院长遗物时发现的,给你电话没打通,要我给你捎过来。”
他将信封举在耳畔,左手的打火机明晃晃的,“你要是不想看,我可以帮你直接烧了。”
韩俊铁青着脸,“给我...”
梨落递给他,屁股也挪了挪凑过去,揽着他的肩膀往拆着的信封上靠,“又不是藏宝图,一起?”
韩俊懒得搭理他,拆了信。
小俊: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去了遥远的地方,我很幸运上天能给我机会让我毕生都在做我热爱的工作,无论馨漫园,还是天空之城... ...
我养育无数个孩子,我自认心怀大爱,却唯独对不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