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天赋极佳,人很聪明,博闻强记且善于学习。不仅对庞杂的律法条文过目不忘,就连在宫中洒扫的众多杂役都能叫上名来。各地呈报上来的奏疏,他只需看一遍就可牢记在心。
你的工作他比你还明白,你的优缺点他比你还清楚,这样的领导,你按他说的去做就是,千万别自作聪明,否则很可能丢官丧命。
一次,度支上了封奏疏,把其中的“渍污帛”(指被水浸染过的布帛)的“渍”字误写成了“清”,宣宗看后并没说什么。
奏疏转到中书盖章,枢密承旨(相当于文秘)孙隐中校对时发现了错字,又将“清”字补笔改成了“渍”,而后盖章签署重新呈递给了宣宗。没想到就是这一个笔划的差别,就被宣宗看到了。宣宗顿时大怒,按擅改奏章的罪行将孙隐中贬官处治。
按理说孙隐中身为文秘,这一行为完全是责任心的体现,不但不该罚,反而应当受到褒奖。
可惜他错就错在没搞清楚宣宗的帝王心术,做法欠妥!
如果宣宗知道此字有误却并未指出,一定是别有深意,有可能是在故意考察臣子如何反应,你不向他报告便私自更改,不就是图谋不轨!如果宣宗没有发现此字有误,你私下改过来了,岂不是说他连“渍”与“清”都分不清!正确的做法就是别吭声,盖章下发拉倒!
他不需要你能干,只需要你听话!
为了在地方官员面前彰显自己无所不知,宣宗密令翰林学士韦澳编纂了一本反映各地风俗物产的书,取名《处分语》。韦澳领旨后亲自上手,书成即报宣宗,连他弟子都不清楚此事。
一天,邓州刺史薛弘宗入朝觐见,向宣宗汇报工作。结束后满脸冷汗的他对韦澳连声感叹:“圣上对我们州中事务熟悉的吓人!”
韦澳一问才知宣宗说的全是《处分语》中所载,他竟把整部书的内容全记下来了!
宣宗熟知吏治,善于以术驭下,处事用人注重程序公道,只要不是涉及原则性的事,也能虚心听取大臣意见。因此,在他当政期间,官员们畏于他的精察,倒也还能恪尽职守。
浙东观察使李讷因性格暴躁,轻视军中将士,引发兵变被士卒驱逐出境。
宣宗立刻将李讷贬黜为郎州刺史,同时杖责监军王宗景四十大板,发配恭陵守墓,并诏令全国:“从即日起,凡节度使、藩镇武将不遵守律法的,监军一并坐罪。”
可别小看这纸诏令,以往监军只有权力没有责任,藩镇出现任何问题都是节度使的事,与监军毫无关系。因此监军们在任期内只是一味的享乐敛钱,这下把藩镇将士违法与监军连坐在一起,也算是逼着监军尽心本职,不至于太过出格。自宪宗死后的六任帝王里,对宦官如此强势的除了武宗,也只有宣宗了。
淮南节度使杜悰曾做过前朝宰相,原本官声不错,还得到过武宗的褒奖。但在地方日子久了,逐渐沉溺于酒宴享乐中不再关心政事。
有一年赶上淮南闹饥荒,他毫无怜恤之心,依旧悠游快活。百姓们没有办法,只得外出流亡。宣宗听说后,让宰相崔铉到淮南当节度使,把杜悰打发为太子太傅、分司,不再让他主政地方。
有个叫刘集的乡野医师能量很大,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让宣宗亲自出面,给兵部侍郎兼盐铁转运使柳仲郢打招呼,给刘集在盐铁场弄个小官当。
柳仲郢对宣宗说:“他是个医生,医术精湛完全可以当医官。安排到盐铁场,该如何考察他的能力!更何况盐铁场全是些不入流的卑贱小官,不应由皇上您亲自下令,臣不敢奉命。”
宣宗当即给有关部门批示:“赏赐刘集细绢百匹,送他回家。”有一天宣宗见到柳仲郢,笑着连连夸他在刘集这事上做得对。
右威卫大将军康季荣在担任泾原节度使期间,擅自挪用公款二百万缗。事情暴露后,康季荣请求用家财偿还公款,不要给他定罪了。宣宗顾念他曾在收复河、湟时立有功劳,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诏书下到中书被给事中退回不办,朝廷谏官也纷纷上奏弹劾。宣宗当即收回成命,重新下诏将康季荣贬为?州长史(重庆奉节县)。
宣宗乾纲独掌,断事果决且头脑清醒。唐朝的官僚体系架构设置的比较合理,对皇权、相权以及地方官员的权力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制约。可惜到了中、晚唐时期,这些制度逐渐被破坏,变成了墙上的摆设。特别是在“甘露之变”后,宦官集团做大,严重威胁到了皇权,以至皇帝在处置国家大事、任命高级官员时处处受到掣肘。
宣宗起自寒微,对于人情世故和朝臣们之间的勾心斗角看得通透,加之明察秋毫谁也糊弄不了,在与各方势力的斗争中逐渐掌握了权柄。
执政中,他既有柔的一面,也有硬的一手,保证了国家机器在他的操控下顺畅运转。
先看柔的一面:
宣宗对京兆府的治理很是不满,就将他最信任的翰林学士韦澳任命为京兆尹,让他管理京城事务。韦澳不仅博学多识且为人公正,上任后不讲情面认真履责,使得长安那些豪门权贵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
宣宗的舅舅郑光以前很穷,外甥做了皇帝成为天下主人,他开始疯狂的圈地敛财,宣宗碍于情面也不便多说。郑光的管家倚仗主子势力横行霸道,接连数年不向朝廷上缴赋税,韦澳将管家抓起并带上了枷锁刑具。
宣宗询问韦澳缘由,韦澳如实做了汇报。
宣宗问:“你准备怎么处置。”
韦澳斩钉截铁道:“依律当斩。”
宣宗委婉的说:“郑光很喜欢这个管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