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的清晨。
早啊小常,又起来给你家婆娘买早点?
是啊,我那口子就爱吃那家的早点。去的晚了就买不上了,呵呵。
行嘞,就先去吧啊!唉,到底是我家那丫头福薄,要是早遇见你这样的,也不至于天天泪洗面了……
伴着街角老妇人的叹息,常锐边傻笑着边往包子铺走去,你道他为何不接徐老婆子的话?原是这般的话,最是难接。遥想当初,徐老婆子就总是想把他和徐大妹凑一对,可妾有情却郎无意。姑娘家家的花期短,去年刚说了镇东酒楼的钱伙计,谁料这板上钉钉的亲事却横生变故,突然就死在了家中。因当朝最是重视女子贞洁,上至皇亲国戚,下至百姓,皆是讲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于是乎徐家姑娘便守了望门寡。待在夫家,大房独她一人,二房三房又对钱大留下的银子虎视眈眈,日子呐,过着艰难得很。
常锐一边想着,一边收敛了傻笑,不自觉间已走到了包子铺门口,今日人并不太多,只前面松松地排了十几人,见着若是没什么问题,半盏茶就能买了回去包子。常锐不自觉的笑弯了眼,家里的“媳妇”可娇气得很,非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不可,又加之如养坏的猫似的脾气,这回去得迟了只怕是又得挨上几句埋怨的话,上次,便是回去得迟了没赶上在屉上热上包子,挨了训。这回,可得行动麻利点儿,也叫人顺着气些。
常锐一边瞧着路边盛开的牵牛花,一边寻思着或许一会儿可寻人要些种子,这花长得快,不到两月,便可开了花,也好给家里添些野趣。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间已轮到了他,还没等他从怀里掏出两钱,就听店家说不好意思客官,这炉是卖完了,若是要,便要再等片刻。
再等片刻?常锐瞧了瞧日头,恐家里那位饿着又担忧对方挑嘴的很,非这家不愿吃,竟是有些犹豫不定起来。
正在他下了决心只打算在等一会儿时,远处竟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上的人一边大嚷着“让开”“让开”,一边急急地想收住缰绳,无奈天不遂人意,马车的速度没有一分停滞的,因着马车的前倾,周遭的铃儿都止了音,恍惚间让人瞧见车内似有个女子的身影在随着车厢晃动。
“让开!”常锐当机立断,决定先以救人为先,只看他拿起街边住家挂在门旁的镰刀绳索,迅速绾了个活结,套住了车辕,又使了个巧劲,跑至了马车的后方,甩了镰刀过去,不偏不倚刚好将缰绳一分为二,使受惊的马儿终于得以与车分离,然此时因突然失了马儿,车夫堪堪要摔至地下,亏得常锐手疾眼快,赶紧上前用手拦了一把,只是车里的娇客却没那么幸运了,只听“咚”的一声,却是不知道摔到了那儿。
此时,车也勉强停了下来,常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朝着车夫拱了拱手,关切地问:“小兄弟,你有没有伤着什么地方?”听着车夫低头呐呐说并无,便示意对方关心一下车内的女子,盖因本朝重视礼法,外男若是过度殷勤,怕是对女儿家名声有损。
如此想着,常锐便离马车更远了几分,只一双眼还望着车子所在的方向。
这边厢车夫问着,那边厢却是掌声雷动起来,更有好事者叫嚷着让常锐娶了车内的女子,你道为何?
原是本朝虽重礼法,但底下的民众却觉得救命之恩总也大过天去,是以今遭的事,倒也能说得上危急关头救了二人一命,该好好报答才是。毕竟若是马车再急弛下去,车内和车外的人非得重伤不可。
常锐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正待大声呵斥那些本地的无赖,却见马车里亭亭袅袅走出了一位面带薄纱的小姐,只见她虽举止文雅,但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似有不耐之情,更别提她额上的红印给人一种滑稽之感。
“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给本小姐乱配鸳鸯?站出来挨巴掌便是。”声音虽清脆悦耳但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直皱眉头,从心里觉得此人不好对付。
人群中的几个闲汉赶紧便偷偷遛了出去。这女子的行头一看就非富即贵,也是自己说话失了准头,要是得罪了贵人,能有好果子吃?一时三刻,围观的人倒是走了大半,只有几个卖货郎借着生意还时不时瞟上几眼,越看,越止不住想笑。
“笑什么笑!再笑就将你们舌头割了去,眼睛挖下来拿脚踩了,一群废物!”女子说着竟是要过来揪那几个货郎。常锐见那衣着华贵的女子行为越来越叫人看不上眼,便打算默不作声地走掉,谁知老天似看他近日生活太顺遂了,定要给他生几场波澜。
只听背后传来了女声呵斥:“站住!”
常锐脸上微浮一丝不耐之色,脚下却是不停,越走越快。
忽然眼帘印入一道倩影:“你个土包子,叫你站住还不站住!本小姐虽然瞧不上乡下人,但也知恩图报,这锭银子你拿着,也好将来娶个丑婆娘!”
常锐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