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城是出了名的贫穷山区,这里生活的人们大多数连群山都没走出来过,在他们的眼里,能识几个字不至于上厕所的时候走错就不算文盲了,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饿不着,冻不死,随便有一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唐源以全县第一也是唯一一个考出大山的人,惊呆了所有人。
在他们的眼里,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靠着上学时老师的接济很听话,学习很好,却从未想过他有一天走出这片大山。
他赶来火车站时,高中的班主任孙秋炎已经等在那了,年纪不老还不到五十,头发已近半鬓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站在破败老旧,年久失修,变成露头席地的候车厅的台阶上,看他过来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唐源,能走出这片大山,是你的机遇,到了那边好好学习。”孙秋炎道。
“谢谢你老师。”
孙秋炎摇了摇头,这时火车驶入到站,忙催促:“行了,快上去吧!”
“哎唐源,你等等……”就在唐源转身,孙秋炎再一次叫住了他,唇角蠕动,似在琢磨有些话该怎么说出口。
唐源含笑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只是随着时间静默的流动,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直到孙秋炎神情异动,微叹了口声欲言,彻底打破了他眸底深处隐藏的最后一丝幻想。
不等孙秋炎再开口,他状似突然想到什么,从背包里翻找出一个红色的本本递了过去。
“老师,这个是我家那片屋子的宅基证,一共4间加一块后院田,我这一次,也不知道回不回来,就先交给老师保管吧。”他笑着递了过去,目光没错过孙秋炎眼里闪过的一抹惊讶,更多的是喜上眉梢。
“好!房子我先帮你保管着,等你回来就给你。”
“嗯!老师再见!”
他点头,感觉自己的笑有些苦涩,忙转身涌入上车的人群中,在一阵推搡中,他被顺到了车门口。
在迈上最后一步时,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两张红色的纸币悄然声息的落到了地上。
算了,一张车票换一张宅基证……值……吧!
“爸,你咋说的,那小子怎么就给你了!”唐源刚一上车,人群里就冲出来一青年男人,对着孙秋炎笑的谄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写着宅基证三个大字的红本本上。
“能咋说,他是我教出来的,以后出了大山出息着呢!要不是我他能有这福气,给一个宅基证算什么!”
“呵呵!是是,那爸……能把这房子给我吗?家里那个给我哥和嫂子。”
“你这臭小子,还不傻呢!这可比家里那大多了!”
“嘿嘿……爸,咱先回去!”
唐源上了火车,随着人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或挥手告别或含泪不舍的目光,余光看到孙秋炎穿插在人群中越走越快的身影,浅浅的勾了勾唇角。
还好,有个人来送他,已经算不错了。
火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呜鸣声,松开车闸,沿着轨道缓慢的向前行驶,唐源收回目光,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留恋。
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还没看完词典自顾看着,面前的桌子上突然一声巨响,微抬眼帘,是一个塞的鼓鼓囊囊的破旧老式行李袋,其中一角还因为太满而裂开一条大口子,无奈用黑布白线缝补,在一个花花绿绿的布包上格外明显。
是坐在他对面的人来了!
唐源收回余光,恰好一页看完,手指翻动,夹在书页中的一片枫叶标本飘然落地。
“呐,给你!”蹲在他脚边的少年声音低沉磁性,微带一丝随和。
“……谢,谢谢你!”他忙从他手里接过,有些尴尬的点头道谢。
少年古怪的睨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系散开的鞋带,唐源看着他修长的十指挽好一个又转向另一只。
“嘭……嘭……”
头顶上方放行李的空格突然传来两声碰撞,他抬头,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小包掉了下来。
此时,少年就蹲在过道里,那东西好死不死就在他的上面,掉下来,刚好对准的是他的脑袋。
唐源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挡,黑包砸在手腕,卸去掉落的重力,顿了一顿角度偏移,一大一小两声脆响掉在少年的脚边。
少年站起身,个子竟比唐源高出了半个头,身形刚好挡去了唐源的存在。
有人发现自己的东西掉了,冲些少年连连说了两声对不起抱着东西离开了。
少年回过头来,神情也只是一瞬的错愕,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唐源的手表,“不好意思,我给你赔一个吧!”
“不用了,十几块钱的一个东西,早就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