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芦花村就传遍了,说流水用一只黑驴子拐回来一个漂亮富贵的小公子,还得了人家两匹高大威武的纯白宝马。
逢源在草堆里打滚,笑得肚子疼。
流水推他,道:“笑够了没?昨晚不还说不会打滚吗?怎的今日一大早就无师自通了!”
逢源捂着肚子艰难道:“这……这应该是此地风水绝佳!人……人,人杰地灵!”
芦花村的风水是不是绝佳流水不得而知,但是这一群老头老太太的口舌是片刻不饶人的,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
流水懒得去计较,笑着踢了逢源一脚,道“我去做饭,笑够了起来吃。”
逢源揉揉肚子,慢腾腾挪到灶房。
天光大好,斑驳地洒在流水的脸上和手上,晃得人眼花。
他眯了眯眼,凑过去看锅里,“吃什么?”
流水盛起一碗,“野草粥就腌菜。可吃得惯?”
逢源伸手要接,流水朝旁边让了让,道:“烫手,我给你搁石板上,凉了再吃。”
随手抓了一把谷草垫在下方的石凳上,“坐这儿。”
逢源欢欢喜喜坐过去。这房子四面通风,粥凉得快,他想喝热的。
马大爷拿了两个鸡蛋进来,大声道:“吃着呢!刘三的鸡蛋,煮了分你两个,正好款待贵客。”
流水好笑,接过鸡蛋,道:“看来昨天是您赢了!”
马大爷哼一声:“放屁!狗崽子扔了几个铜板,抱了我一只正孵蛋的老母鸡跑了!”
富贵小公子初来寒地,流水怕他一时间难以习惯,把两个鸡蛋剥了放逢源碗里,多少有点贴补。
马大爷拄着杖,弯下腰对着逢源大声道:“小伙子,让你受委屈了。流水这孩子呀,什么都好,就是穷了点。你别嫌弃他,大爷有了好东西,又给你送来!”
逢源没这样和人打过交道,但世家公子涵养极好,只管点头笑,天然的讨乖卖巧。
流水笑得直不起身,便看见刘三他娘朝这破屋子来了。
刘大娘拍他两下,“笑什么这么起劲,这篮子馒头你装着,贵人来了,好好招待人家。”
流水找了个破蒸笼装馒头,把篮子还给刘大娘,道:“多谢大娘!这都给他留着。”
刘大娘眼睛早放到逢源身上去了,胡乱接过篮子,对逢源道:“吃完了上大娘家拿去,大娘三天蒸一次馒头,记住啦!”
逢源还是含着笑不停点头。
流水把马大爷和刘大娘推出去,“他脸皮薄,我替他道谢了!”
刘大娘指着流水的鼻子,恨铁不成钢般,咬牙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有人肯跟你回家,懂事点,好生留着。不要到老了打光棍!”
流水忙道:“大娘!大娘!刘三哥说清明祭祖,准备的事多着呢,可别耽搁了。”
芦花村被土匪横行了二十多年,山里太偏,官府不管,家里别说年轻媳妇儿,连只老母鸡也少见。害得村民们对搭伙过日子都不敢讲究了。成天提心吊胆,三天两头怕土匪来抢人,这日子还过不过。
流水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一把破铁锈剑横陈村头,几次下来,土匪再不敢指着芦花村鱼肉了。
土匪渐渐消停了,芦花村眼看着一天天太平了,媳妇儿却不是说娶就能娶到的,左不过能够把母鸡养在家里了。
因此芦花村的老老少少便都为着少有的年轻人的亲事急得团团转,一时间连男女也顾不得多想了,先把人拉过来再说。
流水深吸口气,从外头进来,逢源道:“这里的人对你真好。”
流水点头,“他们心善,都是老实简单的素朴人,说话直,你别在意。”
逢源夹起一个鸡蛋放他碗里,道:“我在意呀!大爷说有好东西还给我送来,大娘说馒头吃完了又去她家拿,我都记着呢!”
流水把鸡蛋又夹给他,道:“记着这些就够了。”
逢源眨了眨眼,凑过来问:“什么是打光棍?”
逢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刚从深山出来,对什么都好奇想刨根究底。
流水不想让小少年多想,误入歧途,见他要把鸡蛋夹回来,便岔开话,道:“我不爱吃蛋,噎人。”
逢源想了想,到灶台上拿了个碗,从锅里打了点米汤,把蛋白掰开喂到流水嘴里,蛋黄用米汤化了,凑到他嘴边,道:“我娘说,这样吃特别香,你尝尝。”
流水心里莫名泛酸,呆愣着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很香!
逢源见他愣着,又把碗往他那边凑了凑,“都喝了吧。”
流水没说话。
逢源道:“我小时候不爱吃蛋黄,我娘就是这样子哄我的。她说,这样吃就不噎了。”
流水捧着碗,喝了个底朝天。
碗盖在脸上,半天都舍不得拿下来。
被娘疼爱过的孩子,许多时候都有着同样的温柔和暖。
逢源失笑,“怎么和我小时候一样。”伸手给他揭开,流水亮晶晶的眼眸含着一汪水光,像天上的月亮。
逢源拉着他坐下,“太阳晃眼睛呢!看把你晃傻了。”
流水笑笑,低头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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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流水!你那把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