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徐来从程致家吃完面离开, 天色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筒子楼外不远的一条小街上，陆续驶来了几个卖早点的车摊。

摊主或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或手法熟练地摊着煎饼, 酱汁香味随着空气蔓延，吸引了很多过路的人。

沈徐来刚吃饱的胃又在蠢蠢欲动，但好悬是忍住了, 收回视线，没再往旁边多看。

这条路是前往车站的必经之路, 又缝上班早高峰，车流行人络绎不绝。

人挤人、车挤车、人挤车的情况更是举目可见。

在沈徐来差点被一辆电瓶车刮到后, 程致非常果断地走去了他外侧，自然而然将他护在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一开始的时候，沈徐来还觉得程致的举动非常绅士体贴，值得表扬。

然后再一想, 就觉得不对味了……

他又不是女生, 要他体贴个什么劲？

但还没等他将这个想法表达出来, 车站已经到了。

站台上乌泱泱站着很多人，其中学生和上班族占了大多数。

沈徐来和程致看了一眼, 转头问程致：“坐几路公交？”

程致：“25。”他顿了顿，又抿唇道，“其实教授可以不必和我一起坐公交，早上的公交太挤了。”

沈徐来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我有很多年没有坐过公交车了, 正好今天回味一下, 体验生活。”

说话间, 25路公交车就来了。

上车的人很多，沈徐来生动形象地体会到什么叫“被挤成一张饼”的滋味。他和程致原本在车门口，一站一站的人上来下去，不知不觉就把他们挤进了里面。

车厢逼仄，空气窒闷，所有人的气味糅杂在一处，散发着一股令人愉悦的芬芳……才怪！

更令人震惊的是，站在沈徐来前面的男人居然还在这种环境下争分夺秒吃着早饭！

他单手抓着吊环，单手拿着煎饼，里面的酱汁刷的太满，正沿着饼身滴下透明的塑料袋。

沈徐来觉得他要是再往前半步，说不定脸就能怼进他的饼里。

就在这时，司机不知道是遇到红绿灯还是什么，突然踩了个急刹车。

沈徐来没稳住，身体一个前倾，差点把刚才的想法付诸现实。

还好，只是差点。

沈徐来回头看去，正想感谢一下拉住他的人。

程致长腿往前迈了一步，突然使了一招移花接木，把自己和沈徐来的位置调换了过来。

沈徐来：“……”

小兄弟，你刚才使的是什么招法，可否再施展一次，恕我眼拙没看清。

程致身体力行，将那个吃早饭的人牢牢挡在背后，双手撑在头顶的栏杆上：“教授站这里吧。”

沈徐来懵懵地回了个好。

不过他这个位置确实是个风水宝地。

除了座位上的人，其他人都被隔了开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程致靠他很近。

冬天的衣服较为厚实，再加上车厢实在很挤，人贴人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但他是不是也贴太近了。

沈徐来怀疑自己一转头就能和他来个零距离接触。

滚烫的鼻息打在他的后颈上，白皙的肌肤立刻泛起一粒粒细小的疙瘩。

男人紧绷的侧脸看上去寡淡又默然，但实际上，藏在栗色碎发下的一双耳廓早已殷红一片。

仿佛两朵绽放在雪中的红梅，引人流连痴迷。

车子在大学附近的站点停靠。

沈徐来跟着几名大学生一起下车，接触到新鲜空气，他整个人才又重新活了过来。

程致一声不吭走在他身后。

沈徐来将昨天晚上想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开口：“程致，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程致抬起头。

沈徐来站住脚，转身说道：“我现在不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和你说话，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我……唔，当成你的朋友。”

程致沉默了一下：“教授想对我说什么？”

沈徐来：“我看过你写的专业论文，很有潜力，如果好好发展的话，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程致：“……”

沈徐来：“虽然你现在才大一，考虑这些还太早。但如果你有意读研的话，我可以继续带你，或者是秦教授，他在业内也非常有名气，能对你有很大帮助。”

程致低着头，说道：“我想……考虑一下。”

沈徐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些话好像有点逼迫的嫌疑。

况且以程致现在家里的情况来看，实在不太乐观。

他独自从家里搬出来，经济条件不好，甚至需要晚上打工维持生计。如果继续读研的话，肯定是需要家里支持的。

沈徐来微笑道：“没关系，你慢慢考虑，不用着急。我也只是给你一个建议，毕竟未来是你自己的。”

程致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校门口。

沈徐来原想和他告个别，没成想抬头又偶遇了两个同办公室的老师，三人随口寒暄了几句。

再一转头，发现程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

接下来几天，沈徐来忙于教学、实验和发表学术论文，任务繁重，脚不沾地，都没有时间管到命运之子。

偶尔在课堂上见到，两人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也无法多说什么。

晚上八点，沈徐来结束一天的工作，揉着眉心离开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