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教授, 苏教授？”

沈徐来蓦然回神，抬眼看向说话的人：“不好意思, 您刚才说什么？”

田主任打量了他片刻，好奇地说：“苏教授最近是有什么心事么？怎么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田主任是他们系副主任，一名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 因其苛刻的教育风格及不近人情的做派，导致每年的挂科率居高不下, 被学生们戏称“灭绝师太”。

但不知为何，这位田师太对苏白倒是挺亲近, 有事没事就送两个水果、几袋花茶什么的。

平时闲来无事拉着苏白唠嗑，话题总能从学术探讨转到婚姻大事上，目的昭然若揭。

沈徐来抱歉地笑了笑，低头道：“在思考一个学术上的问题, 有点太专注了。”

他刚才确实是在思考问题, 当然, 不是学术。

他打算今天下班后去拜访程致的父母，至少将他妹妹的事情澄清一下, 再者，他必须好好跟他们沟通一下关于程致的未来发展。

此事关乎他的任务进度，由不得他不上心。

主任说：“苏教授还这么年轻，应该趁着大好年华多出去走走，别学秦教授, 一天到晚老闷在实验室里, 头发都掉没了。”

沈徐来甩了甩头上茂密的秀发, 心说秦教授要是听见这话，估计能气吐三升血。

田主任：“我听说苏教授前段时间和女朋友分手了？”

沈徐来：“……”

这件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大致情况就是他前女友给他发来了订婚请帖，不知抽得哪门子疯，家里地址不寄，偏偏寄到了学校。

而且苏白的前女友行事乖张，一张订婚请帖就差裱成相框挂起来了，就连外面的包装纸都是鲜艳的红色，名字映得硕大无比，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更倒霉的是，沈徐来那天忙得昏天黑地，是系里的实习生老师帮忙收的件，此事就这么暴露了。

别的不说，学院里众多单身未婚妙龄女老师，哪个不对苏白抱有好感？

当初他交女朋友，不出半天，整个学校的女老师都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年龄、家世一概扒得清清楚楚。

现在他分手了，不到三个小时，这事又全被全校的女老师知道了。

由此可见，从半天到三个小时的飞跃，人类果然是在快速进步的。

田主任道：“年轻人在感情上遇到问题是很正常的，两个人合不合适，总要相处过才能知道。”

沈徐来佯装受教地点了点头。

田主任说：“我那个外甥女今年刚满二十二，国外硕士毕业，学历不低，长得也不差。我给她看过你的照片，她似乎挺喜欢你的。”

这么明显的牵线搭桥，沈徐来又不是傻子。

他说：“……多谢主任美意，只是我近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田主任：“哎呀，也不是说让你一定怎么样，况且就算相不中，两人当个朋友也行啊。”

沈徐来：“……”

他正想着怎么拒绝，前方路过几个成群结队的女生，不知道先前在聊什么话题，脸上满是八卦和求知欲。

和田主任的对话适时中止，沈徐来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田主任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毕竟苏白是她相看很久各方面都非常满意的外甥女婿。

于是，临下班前，田主任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笑着说：“我下午的时候已经跟她说过了，这周六你要是有空，你们就一起去吃个饭散个步什么，总之先互相了解一下。”

说完，生怕沈徐来把纸条塞还给她，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沈徐来：“……”

他摊开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某家高档餐厅的名字，时间为明天十点半，除此以外，一概没有。

也就是说，即便他要拒绝，也得到场当面拒绝。

而只要他到了场，碍于礼貌和教养，也绝不会把女性单独撇在餐厅一个人离开。

一顿饭的功夫虽然不长，但也够了，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要看女方自己了，反正田主任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方式，实乃田师太的风格。

沈徐来：“哎，太受欢迎也是个问题啊！”

这种假意叹气实际炫耀的行为，系统已经在沈徐来身上见多了，因此内心毫无波澜。

它问：“你要去么？”

沈徐来：“田主任这是摸透了苏白的性格，我不去，你能不扣我分吗？”

系统：“不能。”

沈徐来：“……”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系统这么毫不犹豫地说出来，还是让他一阵气闷。

·

周六，医院门口。

深冬的风透着一股萧瑟，吹在人脸皮上，像刀刮似的疼。

少女苍白的脸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整个人显出几分颓靡和失魂落魄。

她旁边的少年不过比她大两三岁的样子，气质却与她浑然不同，光看那双眼睛，就能感觉到比这冬日更胜一筹的的寒冷。

她在医院门口踟蹰了很久。

一开始，她为了泄愤，对他又打又骂又踢又踹，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到现在口干舌燥，实在没力气闹腾了。

而从头到尾，少年都无动于衷，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表演。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牌子很便宜，门口小商店七块钱一包。

但被他叼在嘴里，却莫名上了几个档次。

林橙又逮着机会抓紧嘲讽他两句：“你不是看不起我混社会喝酒抽烟么，怎么自己抽起来了？”

程致含着烟，并没有点火，好像只是习惯性做了这个动作。

他淡淡睨了她一眼：“我再给你两分钟，时间一到，你就算跪在这求我，我都不会管你了。”

林橙鼓起的气又瞬间熄了下去：“你都不劝劝我吗？”

程致没说话。

林橙低着头说：“我知道我之前故意在叔叔面前把事情嫁祸给你是不对，但是、但是我也是没办法了，他说了他会负责的，他让我把孩子生下来，说的那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