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 是章国公太夫人的寿诞。

齐家世代为朝廷股肱, 辅佐了大魏的几代帝王, 是世袭罔替的勋贵之家。章国公齐洪烈又是宁王元承宣的岳丈，在先帝的诸子女中, 皇帝只与宁王关系最亲近, 自当年还在潜邸的时候起, 宁王便是皇帝最好的兄弟和帮手。

而对于齐家, 皇帝更是格外地看重, 似乎还不止看在齐家的忠君体国以及宁王的面子上。

皇帝与齐家亲近, 这件事是很多人都察觉出来的。但为何亲近，这其中的缘故, 便无人得知了。

有了当今天子的这面风向旗帜, 有章国公在朝中的地位，章国公太夫人的寿诞，诸朝臣贵家岂有不重视的道理？

是以，每年章国公太夫人的寿诞日，齐府都要迎来送往各路贵客, 热热闹闹地庆上几日。

其间，还会有皇帝特特命人送来的贺礼并寿桃等物, 可谓格外的恩宠。

当今天子尚且如此重视，其他人又怎会忽略了去？

是以，即便宗室之中与天家血缘最近、亦最尊贵的肃王府, 也会特特地遣了人来贺寿。

老肃王是不可能亲至的, 但似元君舒、元惟德这样的晚辈, 是必定要带着贺礼出现的。

因是堂客，元君舒到了章国公府之后，便与元惟德、元惟信兄弟分开，自去后宅亲自拜见章国公太夫人，给她拜寿。

而那兄弟两个，亦有齐府中年轻的子侄辈引去找乐子。

后宅内，各重臣贵戚宗室的女眷们济济一堂，衣衫鲜亮，花团锦簇一般。

元君舒循礼与她们挨个打了招呼。

除了几个极势力的，绝大多数女眷对元君舒都颇和善，也都彼此见了礼——

虽然肃王府长房在肃王府中不招待见，几乎人尽皆知，但元君舒这两年作为吴国长公主的伴读，为人处世不卑不亢，性子也平和稳重不张狂，与肃王府二房的阴骘和三房的跋扈，是决然不同的路子。

加上她在宗学中的好人缘，着实为她在京中贵宦圈赢得了一个好声名。

甚至有人暗自拿她和吴国长公主相比，这是后话。

元君舒执晚辈礼，恭敬地向章国公太夫人拜寿。

章国公太夫人面目很慈祥，坐在上面，笑眯眯地瞧着她，忙命旁边的人扶她起来。

元君舒年纪是轻，辈分也低，但她姓元却是真真儿的，她和当今天子血缘上出于同脉，章国公太夫人怎好受她的礼？

齐玉距离祖母最近，腿脚最麻利，见状抢先跑了过去，搀起了元君舒，笑嘻嘻道：“君舒姐姐，祖母让你不必这么客气，你就不要客气了！”

元君舒含笑道了声“好”，又向章国公太夫人告了罪，才在一旁坐下来了。

在座的皆是女客，嘁嘁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颇为热闹。

元君舒细细听了一会儿，左不过是家长里短内宅里的那点子事。

她对那种事向来没什么兴趣，却也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耐着性子听着——

她今日是来给章国公太夫人贺寿的，什么叫做“客随主便”，她很懂得。

正坐着，佯作聆听，元君舒忽觉左侧衣襟被旁边的人轻轻扯了扯。

她微微扭头，看到了朝她悄悄挤咕眼睛的齐玉。

“她们可真无聊！”齐玉小声朝元君舒哼哼道。

元君舒心有戚戚焉，朝她微不可见地眨了眨眼睛。

齐玉见状，也勾着嘴角，嘻嘻笑了起来。

孰料，齐玉正偷笑那些“无聊的女人”，便乐极生悲了。

那些“无聊的女人”中的一个，盯上了她——

只听一个嗓音颇尖细的女人的声音道：“照妾身看啊，咱们家的三小姐也快及笄了，老夫人该是操心她终身的时候了。”

齐玉耳朵灵，听到话头儿莫名其妙地被牵扯到自己的身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章国公太夫人却仍是面上带着慈祥，不疾不徐地轻捻着掌中的一串道珠。

“玉儿还小，不急。”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齐玉从窘境中救了出来。

齐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拧过脸，讨好地朝祖母笑笑。

元君舒耳中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眼睛则不由得瞄了一眼章国公太夫人掌中的那串道珠。

听闻这串道珠是皇帝前几年，在章国公太夫人寿诞的时候，赐给太夫人做贺寿之礼的。

大魏崇道，做皇帝的赐给臣子的母亲一串道珠做寿礼，也在情理之中。但据说这串道珠可不寻常，是昔年曾被先帝奉为“国师真人”的华存真人曾经用过的物件，足见其贵重。

章国公太夫人自从得了这串道珠之后，便不曾离了身，时时带在身边。

元君舒看到了那串道珠古朴的模样，隐隐透着庄正之气，便知道绝非凡品。

但要说章国公太夫人得了陛下的这件赏赐，时时带在身边，以彰显对陛下所赐之物的感念，元君舒却也无法全信。

齐家是世家，这样的好东西未必没有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