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
“姑娘, 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大好?”慧蓉忐忑地看着歪在榻上看书的周乐诗。
她是周乐诗的陪侍侍女, 对周乐诗的称呼一如当初在绍州周府中的时候。
周乐诗待下宽容,除了偶尔有外人在的时候以外,绝大多数时候都不大与她计较。
见周乐诗仍捧着书册,对自己的话仿若没听到一般,慧蓉更觉得心焦了。
“姑娘!”她大起了声音, 就是一嗓子。
侍立在另一侧的念夏, 深深地看了慧蓉一眼,目光又转回到了周乐诗的身上。
周乐诗听得慧蓉那一声, 好脾气地放下了书册, 拧头看她,不急不恼道:“又怎么了?”
慧蓉见她不疾不徐的样子,心里更添着急:“您收了陛下这么多的赏赐,奴婢替您心慌!”
“心慌什么?”周乐诗挑眉。
“无功不受禄啊姑娘!”慧蓉顿生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您从来都是聪明的, 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周乐诗不由得好笑:“什么叫做‘无功不受禄’?这词儿放在我的身上, 可不恰当。”
慧蓉闻言, 不由得滞了一下——
她虽然比念夏要笨了些,却也是有脑子的,她明白周乐诗那日设下计谋, 就是为了帮助皇帝除掉武氏和谭氏那两个女人。而且, 周乐诗为了这件事, 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身中剧.毒。
若非那毒剂量小, 又医治得及时,周乐诗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样算来,还真不算是“无功”。
这样算来,皇帝大笔大笔地赏赐颁下来,启祥宫也不是受不得;相反,启祥宫很有资格受这一笔接一笔的赏赐。
那可是差不多拿命换来的。
可是慧蓉就是想不明白一件事:若说金银珠宝等等贵重物,她们自绍州来,从周府也没少带,姑娘的家底儿是颇殷实的。
所以姑娘是不缺钱的,冒这么大风险,难道就只为了得了皇帝的大笔赏赐?
慧蓉从小跟在周乐诗的身边侍奉,对周乐诗的性子称得上了解,她才不信,自家姑娘就是为了这大笔的赏赐,才甘冒丧命的风险。
不为那个,又为什么呢?
慧蓉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直觉得,自家姑娘冒这样大的风险,应该是为了在后宫之中,争得一席之地的。
后宫中的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慧蓉当然盼着自家姑娘的位分升一升,那样的话,姑娘在周家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才算是扬眉吐气啊!
然而,这些日子过去了,皇帝那里没有任何想要提位分的意思,姑娘也不着急不着慌地就每日里按时吃药,按时等着连院首来请脉,竟是过得清净极了。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那日突然降临的圣旨,慧蓉还以为是有好消息到了呢。
结果,等来的,仍是皇帝大笔大笔的赏赐。
接下来的几日,也是赏赐不断,皇帝倒像是要把内府里的金银珠宝都搬来启祥宫的架势。
赏赐越多,慧蓉心里越不踏实。
她是周府的家生子,从小在周府中长大,听说、看到过太多内宅争宠的伎俩和手段。后宫不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内宅吗?
整座后宫,就皇帝一个男子,却有许许多多的女人,想要得到皇帝的恩宠,难保不用上各种各样的手段。如谭氏之前的种种心思手腕,不就是昭昭然吗?
而且,皇帝是男子,他会懂得女人间的心思?
男子不会懂得,女子真正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金啊银啊珠宝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懂吗?
皇帝这么大笔大笔地赏赐,姑娘的位分不提,只会给姑娘在这后宫之中招来更多的怨恨和嫉妒,这难道是好事?
慧蓉越发觉得忧心忡忡。
她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自家姑娘,深深觉得,自家姑娘的心,长得也太不像是个姑娘家了。
周乐诗捕捉到了慧蓉幽怨的小眼神儿,不禁觉得好笑。
慧蓉的心思,周乐诗怎会料想不到?
不过啊,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来,有些事只需要去做,也就是了。
对于自己的将来,周乐诗打算得明明白白,她是重生过的人,更明白皇帝此举的深意之所在——
皇帝的心中只有那唯一的一个人。
虽然,现在那人,还不曾入宫,但将来终有一日,皇帝会为了她,而散尽后宫之中的所有妃嫔。
上一世,周乐诗就是因着这个缘故,而被遣散出宫的。
而在不提位分这件事上,皇帝的举动,无疑更合了周乐诗的心意。
皇帝的本意,是绝不想后宫之中再出一个类似风贵妃那般的存在。他屡屡将大批的赏赐颁下来,一则是奖励周乐诗的相助之功,二则也是因为不能提周乐诗的位分而做的补偿。
他自然不知道周乐诗的打算,更无从知道周乐诗是重生的,早已将前因后果洞悉。
在他心里,周乐诗也如绝大多数秀女一般,入宫是承载了家族的期望,想要步步高升,甚至诞下皇嗣,在后宫中争得一席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