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心里暗暗叫苦,他真信元君舒能听出来音姬是不是江南人氏,更信元君舒被惹急了会胡闹开来。
其实,以丽音阁的后台之硬,根本不用怕什么“拆台的”,有找茬儿的叉出去揍一顿了事。
可是,小厮清楚地记得管事前日的嘱咐:最近是多事之秋,时时刻刻都要小心伺候着客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般想着,他的气势就更弱了下去:“瞧您说的……您是做大生意的,怎么会跟小人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呢?”
元君舒乜斜着他:“怎么说?”
小厮打起了哈哈:“咱们丽音阁里啊,确是有一位音姬姑娘来自江南……不过,不巧的是,她今日病了,实在弹不得琴……”
他说到“不过”的时候,元君舒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他最后那几句话声音细得像蚊子嗡嗡。
他顿时觉得大祸临头,眼前这位这么跋扈,说不定一顿老拳是躲不过了。
不过,也算他今日走运,从门口传来的一声爆喝惊住了所有人——
“京营巡防搜查反贼!一应人等都给本官转过去!都对着墙站好!”
元君舒听到那一声喝的时候,也是一震,脑子里霎时间电光火石转得飞快。
哪里来的反贼?
还至于让京营巡防亲自来搜捕?
元君舒决然不信。
而那道声音,更让元君舒震撼:那是内廷侍卫总管梁少安的声音!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梁少安身负护卫禁中的重要责任,他对皇帝又从来忠心耿耿,能让他在此处在这里出现的,只有一种可能……
元君舒“嗖”地蹭到了旁边的一张桌旁,垂下脑袋,对着墙壁的方向,唯恐梁少安,以及他带来的人看到自己。
那速度快得,要是齐玉亲眼看到,估计都得感慨一句:“君舒姐姐你何时学了这样厉害的轻身功法?”
在她的身后,靴声、甲叶子声、兵刃擦过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唯独听不见了之前那靡靡的歌舞宴饮之声。
元君舒背对着后面,竖着耳朵细听。
她能听到,除了几十名军士冲进来的声音,还有旁的、并非军靴的靴声,踏过地面。
元君舒能明显感觉得到,那道靴声就在她的身后,停驻了!
哪怕只是一瞬,都足够让元君舒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的——
她这是,被发现了?
不会啊!
她几乎就没穿过男装,怎么可能被那个高高在上、鲜少见到自己的人,一下子就看出来破绽?
元君舒脑中这么思索的当儿,那靴声的主人早就快步离去,直奔楼上了。
紧接着,就听到上面传来了谩骂的声音,然后就是厮打、哀嚎的声音……
元君舒不由得嘴角微微抽动:这是拳拳到肉、脚脚不留情啊!得是多大的怨多大的仇?
她正想着,忽的心念一动,猛地意识到旁边有人正在偷眼儿瞧自己。
元君舒悄悄地把脖颈拧了个小小的弧度,看到了那个正在以眼神示意自己的人,就在自己的侧前方——
顾仲文?!
元君舒哪里能想得到,竟能在这音馆之中,遇到安国公世子顾仲文?
她还记得,那日在章国公府,章国公太夫人的寿诞上,那位尚不知什么来路的“汤夫人”有意当众难为她,还是顾仲文的夫人封氏及时为她解了围。
这样的好意,元君舒始终记得。
顾家是几百年的簪缨世家,更是书香传家的名门,世世代代都是善出君子淑女的,安国公顾书言本人,就是大魏出了名的清贵君子。
怎么他的儿子,堂堂的安国公世子,竟然出入这音馆风.流场所了?
相比元君舒,顾仲文要淡定得多。
他朝元君舒笑了笑,接着用身体挡住其余的视线,在唯独元君舒才能看到的地方,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尖朝上,动了动,再动了动……
元君舒眨眨眼,再眨眨眼,恍然大悟——
“上”之又上,至高无上,那就意味着……当真是皇帝!
所以,才有了梁少安假装京营巡防:皇帝微服,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声张开来啊!
意识到之前那个在自己身后停驻一瞬的人,真的就是皇帝的时候,元君舒有一种想要拧过身去看个究竟的强烈的冲动。
她特别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让皇帝这般的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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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是谁?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