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满心腹诽, 元君舒还是按照郭仪的吩咐, 去了丽音阁中。
不过, 她是女扮男装去的。
大魏民风开化不假,音馆这种地方也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买卖的。音姬音倌虽是贱籍, 却也是靠技艺吃饭的行当。正经做音馆生意的, 也断不会牵涉进狎.亵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自砸招牌。
可是在大魏, 少有女子进入音馆, 作为客人听曲子玩乐的。
元君舒不想因此引起旁人的注意, 自然要装扮一番了。
第二日上午,元君舒便换了一身装束。
月白色锦袍, 玉带束腰, 头上玉冠,将一瀑青丝束起。
她本就长得俊秀,这么打扮起来,更衬得目若朗星、唇白齿红,俨然就是一个骗骗俊郎君。
元君舒令马车在丽音阁门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付了车钱,便跳下马车来, 举目眺望。
这辆马车,是她在街市上临时雇来的。
这叫做“做戏做全套”。
丽音阁前每日都有当值的小厮,站在门口张罗生意。
他一打眼便瞧见了元君舒人品风流、衣饰不凡, 尤其手中摇着的那柄折扇的扇坠子, 晶莹温润, 是上好的江南髓玉。
这小厮久在丽音阁中当差,眼界也练就出来了,马上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八成是个刚到京城、四处赏玩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人,出身非富即贵,撒大把的银子来听曲,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那小厮登时像是逮着了宝,摆出一副见到了八辈祖宗的谄媚讨好嘴脸:“公子爷这边儿请啊!”
元君舒听到那极热情的一嗓子,登时现出一副猫儿见了鱼腥味儿的表情来,“啪”地将折扇一收,颇有兴致地对着那小厮:“你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那小厮见勾起了她的兴致,更有精神头儿了,抬手一指头顶上的匾额:“咱家是这京城中最大的音馆!公子爷您瞧!”
元君舒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微微笑道:“丽音阁……有点儿意思。只是不知‘丽’在何处?”
她言语间故意带出些江南口音来,这还是她幼时随母亲回绍州省亲的时候学的能耐。
那小厮听她口音不是京中人,更是眼中晶亮:荷包殷实,又不是本地人,这才好骗……啊不!好奉承啊!
“‘丽’在何处,好在何处,公子爷亲自体会一番,不就知道了吗?”那小厮故意说得暧昧,挤眉弄眼道。
元君舒只听得浑身恶寒,特别想一巴掌把他那对儿歪歪眼儿扇开。
不过,她可没有表现出来分毫,而是风雅地“啪”地又展开折扇,摇着扇子,欣然入内。
丽音阁共有三层高,一楼是大厅,二楼、三楼则有雅间。
元君舒特意在最热闹的一楼大厅坐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四周。
早有侍婢奉上香茶、点心、干净布巾来。
生意做得倒是挺有门道儿。元君舒心道。
她于是径自拿布巾擦了手,又抿了一口茶,再斜着眉毛打量了一番桌上的两碟子点心。
派头做了个足。
一旁恭敬侍奉的小厮见状,极有眼色地赔笑道:“是不是不合公子爷您的口味?要不……咱们去楼上雅间?”
元君舒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十足的纨绔劲儿。
她顺手丢了块银子给那小厮,大剌剌道:“我爹让我来京中跑生意,还说让我到天子脚下来长长见识。可少爷我瞧着,庸脂俗粉也不过如此啊!”
那小厮直觉得眼前一道银白,慌忙接住,意识到手里这块银子少说也有三两的时候,他一双细眉眼都要笑烂了。
这是个江南来的有钱的主儿,单是赏钱就这么一大块,这要是给伺候好了……
小厮更觉得自己要发财了,忙笑嘻嘻地应声道:“话倒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天子脚下,全天下的好东西,可不都在这儿吗?”
“好东西?”元君舒故意撇撇嘴,点指着不远处咿咿呀呀弹琵琶的一个音姬,“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那小厮嘴角抽了抽,心道您非得在这大厅里,听到见到的,可不就是寻常?
他却是不敢这般回话的,唯恐得罪了元君舒。
他正琢磨着怎么引得元君舒去楼上雅间,诳她花更多的银钱,同时又能讨好她,多给自己赏钱呢,元君舒又开口了。
“少爷听不惯这北地的调调儿。去!给我喊两个江南音姬来!”元君舒朝小厮不耐地摆摆手。
不待小厮完全反应过来,元君舒就故意圆瞪了眼睛,拔高声音,道:“你们这儿,不会连个江南的音姬都没有吧?也敢叫京城最大的音馆?”
她嗓门不低,引来周围众人侧目。
那小厮被她吓死了,生怕她没分寸地嚷嚷起来,再伤了主顾,砸了自家的生意。
“哪儿……哪儿能呢!”小厮的笑脸挤得更大。
“那还不快去!”元君舒瞪眼道,“敢叫个假的冒充,少爷拆了你的店!”
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