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正甩掉剑刃上的血珠儿,一对虎目斜向后方,愤愤地瞪了一眼落在最后面的赵四。
赵四被他盯得,更觉得窘迫不安了,尴尬地站在原地,似是不敢站到元君舒的跟前来。
但赵四好歹也是在元君舒父女身边跟惯了的人,自认是“府中的老人”了,怎么能忍受曹虎这个外来的那样看自己?
他于是心中亦愤愤的,梗着脖子,也回瞪曹虎。
乔三此时也缓了过来,见赵四的反应,眉头皱了起来。
“阿四,不得无礼!你险些酿成了大祸!”乔三嗤道。
他比赵四大上几岁,平日里对赵四也颇照顾,因此赵四对他的态度也尊重。此刻听他训教,赵四也不得不扭过头去,脸上重又现出难堪来。
元君舒瞥了赵四一眼,没做声。
曹虎却是个直爽的汉子,一边将长剑入鞘,一边不屑道:“就这点子能耐,也敢说是擅长暗器的!”
赵四闻言,一张脸登时涨成了酱色,他攥紧了拳头,当时就要和曹虎计较。
被乔三一嗓子喝住:“阿四!你怎么回事!咱们之前说好了的,由你出手,用飞镖结果那几个人的命。可你……以你的能耐,怎么会出现如此的纰漏!”
乔三说着,心中不由得后怕起来——
若不是曹虎反应及时,在赵四失手的时候,急速冲上来补上那一剑,姑娘她岂不是……
乔三越想越觉得后怕,更觉自责。
论起年纪,在场保护元君舒的三个人中,乔三最年长,但是认真论起来,他的轻身功夫真的不如曹虎,所以在猝然惊变的时候,他没法第一个冲上来保护元君舒。
其实,他哪里想得到平素从没失手过的赵四,今日会出现这样大的错误呢?
不管怎么说,总是自己有错。
乔三心中自责,更觉得自己对不起元君舒了。
元君舒在三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语声平和道:“无妨!人无完人,难免疏漏。我这儿不也好好的?”
她刚刚经历了性命攸关的险事,本该惊悸后怕的,再知道了下属的纰漏,按常理更该恼怒,甚至暴跳如雷,对下属大加责罚,但她没有,她很平静地看了看三个人,仿佛之前差点儿丢了命的事,根本不是她刚刚经历的。
那三个人都是在刀口上摸爬滚打过的,知道寻常人刚刚经历了这样的危机之后,该是怎样的反应。
虽然跟惯了元君舒,早知道元君舒的性子,但听了元君舒这话之后,乔三还是心觉震撼,那股子愧疚之意更甚,想着回府去自请责罚。
曹虎听了元君舒的话,一双眼睛里爆出了光亮,盯着元君舒,好像在盯着什么神兵利器。
而赵四,则把脑袋更低了下去,恨不能戳到地面下去。
元君舒其实早就料想到,到了丽音阁中,她若追查下去,极有可能遇到危险,于是她一早就安排下他们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
只是,皇帝的突然出现,以及顾仲文说的那番话,在元君舒的意料之外。
而那个在小巷尽头匆匆离开的背影,更是让元君舒心中震撼。
想来,那个人也没想到自己能留有后手吧?
其实这样的对手——姑且称他为对手吧——并不让元君舒觉得可怕,敢青.天白日里杀死堂堂肃亲王的嫡长孙女,这也不过就是个好勇斗狠而少谋算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真正让元君舒觉得心惊的,是那个将她引入局中的人。
没错,就是那个将她引到此处的人。
这个人,当然不是顾仲文,更不是皇帝。
确切地说,从她那日接到郭仪的命令,命她到丽音阁中暗访的时候起,她就已经被引进了这个局中。
那个引她来到这里的人,存的就是借刀杀人的心思。
若她今日命丧于此,背下杀她的罪名的,当然是那四名杀手背后的主子,八成就是之前在小巷子尽头消失的那个穿斗篷的人。
无论那人以及他的手下如何遮掩,以那人多勇狠而少智谋的性子,迟早有一日会败露,到那个时候,她被杀的事也会昭昭然被世人所知。
可是,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死于试图查清那人的底子,被发现而灭了口。却鲜少有人会意识到,其实那个人也是被利用的。
有了这么个背锅的,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甚至凭着这份阴险狡诈,那个幕后黑手还可能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来,甚至可能谋算更大更可怕的局。
一旦想明白了这件事,元君舒的后背都沁上了一层冷汗来。
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局中,让元君舒心惊肉跳。但这还不算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就算她想要做点儿什么,都尚不知从哪里下手。
元君舒正这般想着,突然听到乔三一声爆喝:“什么人在那儿?!出来!”
曹虎和赵四两个人,也都察觉到了隐在黑暗中的人影,他们无不紧张地各掣兵刃,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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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很大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