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舒不比乔三等三个人, 即所谓的习武之人“眼观六路, 耳听八方”。
但元君舒的感知很敏锐, 尤其当危险和意外的情况近在眼前的时候, 她的身体里就会奇异地生发出本能的反应,提醒着她要加倍地小心谨慎。这或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然而,当那四个杀手被解决掉之后, 元君舒并没觉得周遭再有什么可能危及自己性命的存在。
她于是顺着乔三等人戒备的方向也瞧了过去。
幽暗之中,走出来一个高挑的女子,简单的便装,头发也挽得极简便, 左手中攥着一柄长剑, 剑在鞘中。
“是我。”那女子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感觉。
元君舒一愣,浑没料到唐易竟于此时在这里出现了。
她一愣之后,便反应过来,忙朝唐易行了个礼:“唐大人。”
而她身旁的乔三等人, 也都向唐易问了礼。
唐易微微颔首,算是受了他们的礼。
她的目光先是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上划过, 看到那三个的后背上钉着的飞镖的时候, 挑了挑眉:“能耐不错。”
能得着鸾廷司掌事、三品归德将军的一句夸奖,虽然是不咸不淡的夸奖, 也着实让赵四心中喜悦, 忙向唐易再次抱了抱拳, 恭敬道:“大人谬赞!小人不敢当!”
唐易却仍是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幽幽道:“你确是该不敢当!”
赵四闻言,脸色微变。
只见唐易指着其中一具尸身后心上的飞镖,凉嗖嗖道:“留着这些东西在上面,是想给你家姑娘落把柄招麻烦吗?”
赵四错愕一瞬,连忙蹲下.身,将那四枚飞镖一一拔.出。
不待他收起飞镖,唐易却向他伸出手去:“你们还要保护你家姑娘,不方便带着这些。我暂且替你们保管着。”
赵四滞了滞,终是将那四枚飞镖递了过去,道:“多谢大人。”
“些许小事而已。”唐易说着,将那四枚飞镖上的血迹在尸身上蹭得干净,才取出一块布巾包好。
元君舒看着唐易将四枚飞镖收起,于是道:“唐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唐易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道:“这身打扮倒是挺俊!”
元君舒:“……”
她现在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那身女扮男装的行头,头发还束着,不认识的人,一打眼儿,或许真会以为她是个俊秀的年轻郎君。
唐易见她表情有一瞬的尴尬,也自笑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去我家,请你喝顿酒,洗洗你身上的血腥气。”
元君舒听了,呆住。
唐易竟是邀她去家中,而且就在此刻!
且不说元君舒能不能饮酒,这倒是小事,元君舒不信唐易会真的灌她。
唐易邀她过府,为着就是现在外面杂乱,很多话说不得,还是去府中方便省事。
而且,他们几个人刚刚杀了人,虽然是对方先动的手,但毕竟人死在了他们的手中。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寻常不见人影的山野乡村,死个把人几日几月都难发现。
元君舒能够想象得到,用不了一两个时辰,这里死人的事京兆尹衙门就会知道,更会马上派人来调查缘由。
一旦京兆尹衙门插手进来,那么他们几个人的行踪,很快就会被怀疑。
就算是京兆尹不会拿她这个肃王的嫡长孙女如何,但难保不会质疑她是否与此事有关。
元君舒虽然不怕事,却也不想在此刻给自己、给父亲和妹妹沾上污点。
唐易的这个建议,其实于元君舒而言,是最好不过的。
唐易此刻邀请元君舒过府一饮,其实就是变着法儿地将元君舒保护了起来——
以鸾廷司的地位和皇帝的信重,以唐易的官声和官位,遍观京城,几乎没有几个人敢于怀疑元君舒有什么不法之举。
若说老肃王的孙女这个身份,只能给元君舒带来旁人表面上的尊重,内心里就不定怎么想了,那么身为鸾廷司的一个小小的从六品主事,却被鸾廷司的长官这般看重,在别人的眼中,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那样的话,任何人但凡动一动对元君舒的心思,都要先掂量掂量唐易和鸾廷司的分量。
可唐易越是这般替自己着想,元君舒反而不想应唐易的邀了。
无他,只因元君舒不想将唐易牵扯进这个尚不知其根底的局之中。
之前很多年,元君舒对唐易都存着一种言说不得的复杂情绪,因为她觉得唐易是在故意对她隐瞒着很多事,关于她的母亲和周先生的事。
明明,唐易很可能是母亲和周先生辞世缘由的知情人,可唐易就是什么都不告诉她。
虽然说与不说都是唐易的自由,但元君舒还是觉得唐易胆小怕得罪人,而且还不知报恩。她对唐易是有些鄙夷和反感的。
但是,自从那日在长春宫前相遇之后,唐易的保护之心溢于言表,元君舒能体会得到,她是真的想让自己好好的,虽然她的措辞总是严厉的,充满了训教的意味,但人之好坏,元君舒还是分辨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