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知道了。
只是——
唐易的心蓦地揪起:那件事从元理的口中说出来,会是怎样的情状?而元君舒,在听了这些之后,又会怎么想她的母亲?尤其是,她会怎么看那种事?
毕竟,那是不被世俗所容的啊!
唐易的心脏不由得颤了颤。
她是真正的关心则乱。
若说不容于世俗,她又何尝不是?
且,她的情况,在那不容于世俗之上,又多了一项罪名,叫做“欺君之罪”!
元君舒良久不做声,唐易的心揪得更紧。
丰富的江湖阅历算什么?十几年的官场经历又算什么?
一旦涉及到“真情”二字,任谁都没法泰然处之。
“你也觉得……她们……那样不对吗?”唐易问道。
她都能觉察出自己的语调颤抖得厉害,她更意识到,这样的问题,无疑已经将自己的立场,明晃晃地剖白在了元君舒的眼前。
元君舒更没料到,唐易开口说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
元君舒脸上的错愕神色,一时间没遮掩住。她圆着眼睛盯着唐易,似是不敢相信,刚才的那句话出自唐易之口。
唐易被她盯得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陡然有一种自己的命运前途被紧紧攥住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身形高挑的宗室少女,是他们在无声的默契中,皆认可的人,唐易有那么一点点念想可以祈盼,祈盼着自己的“大逆不道”,有朝一日能得到眼前这个宗室少女的认可。
可若是,不被她认可呢?
唐易不敢想下去了。
不料,元君舒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看到她摇头的动作,唐易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父亲怎么看,那是他的事……我只知道,世间无论怎样的情,男子与女子,亦或是女子与……女子,都要两相情愿,才是真情。”元君舒的嗓音发涩,但是眼神却是坚定的。
“若是强逼的,无论在旁人的眼中,是怎样的神仙眷侣,也不过……也不过是一个漂亮的牢笼罢了。”元君舒说着,语声哽咽。
唐易闻言,仿若雷击——
那个世间最大最漂亮的皇宫,于那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漂亮的牢笼?
她的心,越抽越紧,紧得发痛发酸。
那一瞬,她的心底里生出了强烈的使命感:不管将来如何,哪怕是事情败露难免一死,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只要她活着一刻,就要让那人开心一刻!这是她能够给予的最好的陪伴。
元君舒并不知道唐易心里的这些情感的变化,她只要一想到母亲当年所受的苦楚,就心疼得快要承受不住。
虽然那些事从她父亲的口中听来,是满满的怨怼和委屈,但元君舒体会得到,相比父亲的“爱而不得其心”,母亲在肃王府中过的日子,才是真的苦,言说不得的苦。
还有周先生……
她该是怎样面对自己的心爱之人嫁给了一个不爱的男子,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生儿育女啊!
哪怕只是试着想想周先生的心情,元君舒便觉得痛得无法呼吸。
而有些真相,是隐藏在脉脉温情的最底下的,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回想起那些往日的温情来,便觉得格外地令人唏嘘——
“曾经我以为,外祖父疼爱我和阿念,是因为他十分疼爱母亲的缘故,”元君舒黯然道,“可是当初,却是外祖父不顾外祖母的阻拦,强答应下父亲的求婚……只因为曹家是商贾之家,非要攀上一门贵亲,将来才能保得住长久。”
元君舒说着,呵呵苦笑:“外祖父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母亲的终身着想……在他的眼里,女子只有嫁与男子,还要嫁给出身好、有权势的男子,一生的幸福,才算有了保障!”
唐易迎着元君舒脸上的凄然神情,心里也被感染了难过。
“他到最后,还是很疼爱你们姐妹的。”唐易劝慰道。
“是啊!他尤其疼爱阿念,想必是后来的年岁大了,阿念的聪慧和容貌又颇似母亲,他看到阿念,也会想起母亲吧?”元君舒喟然叹息,“真不知母亲当年回绍州省亲的日子,是怎么面对他的。”
“到底是过去了,”唐易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元君舒垂眸,盯着脚下的地面,轻声道:“唐大人说的是……但我还是想要为逝者做一件事……”
她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唐易:“唐大人可知道,周先生最后葬在了哪里?”
唐易面有难色,只好道:“抱歉!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回答,也在元君舒的想象之内,但失望总是难免。
“那么这个呢?”元君舒说着,抬起手腕,将腕上的凤血玉镯展示给唐易看。
“这是?”唐易盯着那凤血玉镯。
“这是我外祖家世代传下来的玉镯,本是一对。这是其中的一只,”元君舒道,“唐大人见多识广,可知道些许另一只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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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另一只……嗯,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