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唐大人这些日子里照顾阿念。”元君舒诚心向唐易道谢。
唐易倒自笑了, 看了看站在元君舒身旁的阿念:“你这个妹妹啊, 聪明得紧, 将来可不是个寻常人物!”
元君舒闻言,挑了挑眉, 接着又摸了摸阿念的脑袋:“她还小呢!唐大人别这么夸她!”
阿念不喜欢听了, 嘟起嘴道:“姐姐又嫌弃我小!我都快十二岁了!唐大人说得才对!连韦霖都没我背书背得快!”
“你啊!”元君舒不由得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韦霖曾经是宗学里出了名的神童, 其博闻强识屡屡被众夫子夸奖, 更是被韦家给予了厚望。
元君舒当然欢欣于妹妹比韦霖还要聪明。但阿念年纪还小, 尚未定性, 元君舒须得绷着长姐的威严,时常训教她、敲打她, 才不至于让她恃才自傲, 步了前朝伤仲永的后尘。
“我与唐大人还有话说,你先自己去玩儿。”元君舒打发走了阿念。
阿念知道姐姐既说有事,就必定有重要的事,虽然好奇,也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唐易看着元君舒在阿念走后, 变得肃然起来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紧。
“坐下说话吧!”唐易道。
元君舒应声谢座。
屏退了仆从, 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唐易问道:“你父亲的身体如何?”
元君舒眼底一黯:“郎中说,就算能起榻, 这病根也是落下了, 只怕寿数上要差了。”
唐易微愣, 也觉喟叹。
大多数郎中面对病人的家属,只会将病情缓缓地、往好处说,没有特意把病势往险恶上说的道理,所以,元理的病势,只怕比那郎中所说还要重些。
元君舒自幼丧母,祖父和叔父都是摆设一般,不坑害她算计她就是好的了。
若是将来有一日,连她的父亲都故去了,元君舒一个人,既要担起当家的责任,又要照顾妹妹……
唐易如此想着,心里便泛上了心疼。
“君舒,你不必与我见外,更不必为了维护我而替我避嫌。”唐易道。
她所指的,就是元君舒来唐府格外小心地避开人耳目的事。
她明白,这是元君舒在为她着想,不想把她牵扯进眼前尚未明了的乱局中来。
见元君舒还想解释什么,唐易手一摆,止住了她:“我知道你又要说是不想让我牵扯进去,可你想过没有,我已经身在局中了?”
元君舒抿唇。
“论公,我掌管鸾廷司,你是我的下属,你的事我不可能不闻不问。论私,你的母亲当年曾经救过我的命,你有危难,我又怎么可能视若无睹?”唐易道。
“你若是把我看成一个可以信赖的前辈,以后就不要与我见外……”唐易道。
她连说了两个理由,却未将那第三个理由说出来。
毕竟,现在的元君舒,一切还都刚刚起步,远没到了可以一飞冲天的地步。
元君舒已经听得心中温暖,仿佛久凝的寒冰,都在渐渐消融。
那些在庄上住的这段日子里积下的郁滞,似也突然间消散开去了。
唐易话说到这个地步,元君舒心里的那个问题,便没法再问出口。
唐易见她面现感激,却又隐着些复杂的情绪,忙问道:“你方才支走了阿念,定是有什么要紧话,想同我说吧?”
元君舒欲言又止——
唐易待她如自家晚辈一般,她若是再问出那件事来,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且更伤了唐易的心?
“想问便问吧!”唐易叹息道,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察觉。
能让元君舒欲言又止的,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
何况,元理病得蹊跷,联系前后,说不定就是元君舒不知怎么勾起了元理的记忆,旧伤疤重被掀开。
若说伤,谁又不曾被伤过呢?
话说到这个分儿上,元君舒也不想扭捏下去了。
她于是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唐易施了一礼:“唐大人多次护我和阿念,我都感激在心。但眼下这句话,事涉家母和家师,我不得不问个清楚。”
果然!
唐易心中幽幽地叹息。
“你想问,便问吧。”唐易道。
元君舒定定地看着她,顿了顿,方缓声道:“我娘亲当年……与周先生的事,其实唐大人你早就知道了吧?”
唐易微微蹙眉,无言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元君舒因为她肯定的答案,突然梗住了。
唐易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抬眸担心地看着她:“你父亲,把她们的事,都告诉你了?”
这回,换做元君舒无言半晌。
元君舒这样的反应,还有什么可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