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您怎么还坐得住啊?”慧蓉端着茶盘进来, 眼中都是担忧。
周乐诗安闲地坐在椅上, 手中擎着一卷书, 一派的云淡风轻。
念夏侍立在她的身旁,听到慧蓉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由得蹙了蹙眉。
她倒是没觉得如何担心周乐诗, 她是在担心慧蓉的口无遮拦。
似慧蓉这般,不分场合时间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也得亏她是侍奉了美人多年的,不然, 以美人严谨的性子, 她还不早被撵了?
慧蓉见周乐诗还是一副不爱搭理自己的样子,嘟了嘟嘴。
周乐诗无奈地叹了口气,深觉再不搭理这丫头,她不定又絮叨出些什么来。
这里是什么所在?
就是在启祥宫中都不许什么话都说出口的,何况是在外面?焉知账外是否有别有用心之人?
周乐诗于是向旁边的念夏使了个眼色。
念夏会意, 忙点了点头,快步退到了帐外。
经过慧蓉身旁的时候, 她丢给了慧蓉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你安分些!让美人省点儿心吧!
慧蓉被慧蓉看得心生古怪, 眨眨眼,还是不大明白。
念夏已经挑帐帘出去了。
有念夏在帐外守着, 周乐诗稍觉放心。
“你过来!”她点了点慧蓉的方向。
慧蓉见她表情肃然, 一张面孔都绷了起来, 心里也有些紧张, 遂讷讷地凑近了来。
周乐诗微微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什么话都浑说得的?”
“我……”慧蓉张了张嘴,显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那样大的声音,着实不妥了。
周乐诗叹了口气,觉得很有必要把话掰开了揉碎了和这丫头说清楚,省得将来再惹是生非。
“你在替我担心,我明白,”周乐诗缓声道,“但,便是在启祥宫中,宫中也有宫中的规矩,不是什么话都能搬到明面上说的。”
慧蓉轻“嗯”了一声,垂下头去。
周乐诗见她受教,心也软了。
毕竟是十几年的情分,周乐诗也不忍苛责她,声音更柔缓了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既然决定随陛下来此处,便自有我的道理。”
“可是……可是姑娘您央求陛下带您来,陛下就真的带您来了……姑娘您不觉得陛下答应得太痛快了吗?”慧蓉不无担心道。
她好歹也是周府那个大宅院中长大的,虽然性子单纯直接,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
周乐诗闻言,嘴角微勾,不知是在赞许以慧蓉的心智也能想到这处,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
但个中的因由,至少眼下,周乐诗是不会与第二人说的。
她的心思,她的打算,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陛下是天子,他的决断,我们照做就好。”周乐诗淡道。
慧蓉却是听得有些发蒙:姑娘这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吗?怎么听着都像是所问非所答啊!
周乐诗由不得她再继续追问下去,指了指她手中的托盘上紫砂茶盏,道:“这是什么?”
慧蓉明知她故意转走了话头儿,也只好回道:“刚冲的茶,姑娘口渴了吧?”
说着,就要将那茶盏放下。
周乐诗却嫌弃地摆了摆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去换一杯新的来!”周乐诗道。
“啊?”慧蓉圆着眼睛,“这杯就是新冲的啊!温度刚好……再冲新的,恐怕姑娘一时半会儿喝不到嘴里去。”
“冲一杯新的来!”周乐诗坚持道,“别用紫砂的。换那日陛下赐的西洋制的琉璃茶盏。”
慧蓉登时滞住了。
陛下赐的……
姑娘,您是多在乎陛下的赏赐啊!连小小的一杯茶,都要用陛下赏赐的东西!
您这是在意那些赏赐,还是在意陛下的心意啊?
慧蓉心中默叹,觉得自己也是操碎了心。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慧蓉还是遵着周乐诗的令,去重新换了琉璃盏,又重新冲了茶回来。
此时,念夏也从账外折回,仍侍立在周乐诗的身旁。
“姑娘,茶得了。”慧蓉道。
周乐诗抬眸,看着慧蓉手中的那只托盘内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内,浅碧色的茶汤,心神有一瞬的恍惚。
绍州亦产龙井茶,虽然比不得杭州西湖的龙井出名,但味道是不差的。
绍州是她的故乡,本该是她最眷恋之地,现在却早已经变了滋味。
将来,何处才是自己的眷恋之地?
周乐诗在心里问自己。
没有答案。
或许,于她而言,只有得到自由的地方,才是值得眷恋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