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喜早有眼色地蹲下.身,拾起了茶盏,奉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捏着那只琉璃盏左看看右看看,莞尔道:“周美人很喜欢这只琉璃盏?”
元君舒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对周乐诗的称呼:他称她为周美人,这样正式的称呼,语气中还带着能够感知得到的疏离之感……
所以,皇帝对周乐诗……
只听周乐诗道:“臣妾很喜欢它!却被元大人掴在了地上!”
言外之意,元大人不止对臣妾不敬,更对陛下的恩赏不敬,那就是对陛下您不敬。
皇帝似不大适应这样的局面,抬起食指揉了揉额角,转向元君舒,道:“君舒,你怎么说?”
元君舒也想扶额了:这算什么事儿啊!陛下您难道是打算在这儿断案的吗?
元君舒不欲再和周乐诗纠缠下去,遂欠身禀道:“臣无意冒犯贵人。只是之前查到了一些对陛下和众位贵人不利的线索,遂急着赶回驻地,恰巧看到周美人的侍女端了这盏茶要送进帐来,臣不放心,就逾距跟了进来。情急之下唐突了周美人,还请见谅!”
她最后一句,是向周乐诗说的。
周乐诗听她说得似是而非,尤其是特意将端进茶来的慧蓉模糊化为“侍女”这个词儿。如此一来,既显得元君舒不认得周乐诗的侍女,又可以引得皇帝以为那个“侍女”可能是慧蓉,也可能是念夏。
念夏……
周乐诗默默记下,没法不想到之前元君舒和念夏之间的异样情状。
难道,她们认识?
“这茶汤有问题?”皇帝转着手中的琉璃茶盏,问道。
元君舒闻言,看了看周乐诗,迟疑了一瞬,终是将自己之前在上游的溪水边如何遇险,又如何佯装滚落下斜坡,以及后来如何发现溪水的异样的经过,都说与皇帝听了。
皇帝听着,表情肃然,接着难看起来。
而周乐诗更没有想到,元君舒之前竟然差点儿丢了性命。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惊骇和担忧,更抑制不住地瞄了元君舒几眼。
亏得皇帝和元君舒的注意力都在茶汤之上,没有注意到周乐诗的反应。
“你身上的伤,不碍事吧?”皇帝问道。
他最先关心的,是自己如何,这让元君舒颇为感动。
帝王心怀天下,他自己尚且被可能的叛逆者威胁了性命,还记得先关心自己,元君舒为之动容。
“臣无妨!多谢陛下关心!”元君舒诚恳感激道。
皇帝这才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起子人当真丧心病狂到在上游的溪水里下.毒?”
“溪水中的未必是毒。据臣所知,上游溪水中被暗放了大量的龙脑粉。龙脑与葛砂一旦掺到一处,就是极烈性的毒.药。而日常所使用的紫砂、青瓷等炊具、茶具中,多含葛砂。用的时间长了,葛砂就会渗入饮食物之中。秋狝连续几日,必会在溪流中取水……后果不堪设想。”元君舒向皇帝解释道。
皇帝越听表情越是凝重:“你返回的行踪,可有别人知道?”
他是皇帝,站的比旁人高,想的自然就比旁人远一些。
“除了唐大人,没有别人知道,”元君舒道,“臣担心那些人起疑心,还让下属骑着臣的马在围场边缘逡巡。”
“这是为何?”皇帝奇道。
“那些人知道臣滚落下了斜坡,多半会猜测臣就算是没有中箭,也受了惊吓,或许还受了伤。臣让下属骑着臣的马招摇,那些人机谋深沉,会很快发现那骑马之人是伪装成臣的样子,便会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臣的障眼法,是臣在受伤之后的伪装。如此便坐实了他们心里以为臣的伤势不轻或是惊吓不轻的猜测,他们就会放松警惕,绝不会想到自家的阴谋已经败露。”
皇帝初时绷着脸,听元君舒说了这番话之后,被逗得失笑了:“你说他们机谋深沉,朕瞧着,你比他们心眼儿多多了!”
元君舒一凛,忙躬身道:“臣只是奉命行事。要说英明,还是陛下英明,还是唐大人教导得好。”
臣哪里有什么心眼儿?都是陛下英明神武,都是唐大人指令下得好。
皇帝被她捧得心情好了许多,瞥她一眼道:“行了!别再这儿奉承朕了!将来有你立功的时候!在唐爱卿面前,朕也会替你美言的。”
皇帝这便是将元君舒在这件事上的功劳定了下来,更表达了对她的亲近之意。
元君舒心中暗喜,忙向皇帝谢恩。
她现在不怕皇帝或是上司交给她什么艰辛的任务,她怕的,是没有人给她机会。那样,她想要出人头地的渴盼,就当真落了空了。
只要能做事,能立功,元君舒不怕辛苦和危险。
皇帝言罢,重又打量起面前的琉璃盏来。
“你说紫砂和瓷器中多含葛砂,那么这琉璃中呢?是否也含葛砂?”皇帝问道。
他的问题让周乐诗立时紧张了起来。
而元君舒在听到这个问题的同时,脑袋里倏忽闪过了一个念头,却也转瞬即逝了。
周乐诗用琉璃盏饮茶,当真是因为这是皇帝钦赐之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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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乐诗有周乐诗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