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舒从连菡那里讨来了需用之物, 便悄悄携了, 去寻周乐诗。
她也察觉到了连菡神情的异样, 也能理解连菡心里怪异的想法——
当时,周乐诗帐中的情景, 连菡不也是亲眼所见吗?
换做元君舒, 她也是会好奇怪异的。
情知连菡会多想, 元君舒却不能不亲自去见一见周乐诗。
除了不放心自己“造下的孽”, 她更因为之前周乐诗的种种反应而觉得匪夷所思。
既然已经有了皇帝之前撂下的话, 说“君舒是朕的侄女”“你们的母家是同乡, 该多亲近”云云,元君舒再次光临周乐诗的私帐, 便不再偷偷摸摸, 或是找什么借口了。
她已经得了皇帝的准许了,是奉旨来和周美人“亲近亲近”的,她又怕皇帝或是旁人说什么呢?
得了皇帝的这句话,比什么都让元君舒高兴。如此,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来瞧周乐诗了, 不是吗?
可是,能名正言顺地瞧周乐诗, 又有什么让人心花怒放的呢?
聪明如元君舒,一时间竟没去细思其缘故。
不过,日子久着呢, 她迟早会恍然大悟的。
周乐诗的私帐外, 慧蓉如门神一般, 把守在那里。
元君舒止住随从,自行趋近了去。
慧蓉随着她脚步的靠近,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这位还敢擅闯此处似的。
待得元君舒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慧蓉的一对圆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儿了。
元君舒看得好笑。
“慧蓉姑娘,麻烦通禀你主子,我要求见。”元君舒道。
面对着慧蓉,元君舒没有搬出任何官架子,一派的平易近人。
慧蓉在周府中长大,又在宫中待了几个月,各种各样的丑嘴脸早就见得多了。扪心自问,她当真觉得元君舒的风度极好,一点儿宗室贵女的架子都没有,无论是之前在绍州,还是后来在京中见到,元君舒的涵养和风仪,都给慧蓉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但是,不行!
慧蓉在心里使劲儿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己已经折服于元君舒的气度与涵养,但是眼前这个人,是个给自家姑娘招惹是非的存在!
慧蓉在心里大声地提醒自己。
从绍州到宫中,再到如今,只要姑娘和元君舒沾上边儿,可曾落了好去?
先是在绍州,姑娘发了一场高热之后,擅自跑出周府,被元君舒的侍卫一掌重伤,险些要了命。
后来在宫中,姑娘把元君舒带到了长春宫,然后姑娘就中了毒,又是差点儿丢了性命。
就在刚才,因为元君舒突然出现在帐中,招来了皇帝亲至……要知道,就是在长春宫,后来在启祥宫,皇帝有几次亲至过?
慧蓉回想过往元君舒与周乐诗的种种,都觉得心有余悸。
尤其……
慧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当初,第一次见到皇帝的真容的时候,慧蓉便觉得莫名地眼熟。
虽说天颜不可直视,然身为周乐诗的贴身大宫女,慧蓉还是有机会看清皇帝的长相的。
这一看,加上后来的回想琢磨,险些把慧蓉的三魂七魄都没吓没了——
这个人,大魏的天子,不就是……不就是当初在绍州的时候,姑娘重伤昏迷,在连娘子的医馆里的时候,元君舒悄悄让自己转交给姑娘的那幅画像上的人吗?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慧蓉接连着几个晚上都不得安睡。
被惊吓的。
慧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怎么都琢磨不明白,元君舒当初为什么要将皇帝的画像交给周乐诗。
偏偏,周乐诗福至灵心,当时立刻就明白了元君舒的深意之所在。周乐诗又是重生之人,对皇帝的长相自然是熟悉的,她马上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
是以,周乐诗当时根本就没有向慧蓉解释什么,慧蓉脑子也不大灵光,自然无从明白。
直到后来,周朴竟暗中命人散布消息,说周乐诗于睡梦中与皇帝相会,得见天颜,这是上天给的缘分。
他的意图,无非是想要负责遴选秀女的大內监意识到周乐诗是个不同寻常的存在,从而顺利地被选中,进入宫中。
其实,周朴能做出这种事来,何尝不是周乐诗的刻意引导?
但慧蓉是没法知道这里面的详情的。
慧蓉也是后来过了很久之后,方后知后觉地明白:元君舒送了那幅天子画像来,是“别有用心”。
她当然不会知道,元君舒当初冒着天大的风险送出那幅画,为的就是看不得周乐诗在周府中所承受的不公平对待,想要帮周乐诗脱离苦海的。
有了前述种种因由,慧蓉面对着元君舒,更是如临大敌。
她本能的反应告诉她:眼前这个身形高挑,姿容出众,整个人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宗室女子,对于周乐诗而言,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至于是怎样的“危险”,慧蓉自知脑子不聪明,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
她只知道,周乐诗得远离元君舒,越远越好,越远越安全。
而她,身为忠仆,身为和周乐诗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必得拼力护住周乐诗的安全。
元君舒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伸着双臂,如母鸡护雏一般挡住帐门的少女,脸上划过了无奈的表情。
元君舒自觉长得也不是凶神恶煞样,至于让这个小姑娘这般顾忌吗?
“慧蓉姑娘,”元君舒努力地耐下性子,“劳烦你——”
“不行!”慧蓉不等她说完,严词拒绝道。
元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