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舒随着皇帝去了他的御帐之内, 皇帝同时召来了连菡, 在御前应对毒.药之事。
面对着大魏天子的询问, 连菡难免紧张,但总的说来, 她应对得还算得体。
元君舒亲眼见了她的表现, 方稍稍替她松了一口气。
皇帝显然对元君舒和连菡都挺满意, 他勉励了连菡几句, 显是在心中已经替连菡记下了一功。
元君舒不禁欣慰——
她之前便曾承诺了连菡, 只要连菡忠心地在她的身边替她勤勉办事, 她便替连菡将来在太医院中谋得一个出身,或许是大魏第一位女太医, 也说不定。
如今, 连菡在皇帝的心里已经挂了号,得了皇帝的肯定,还用担心她将来没有出头之日吗?
连菡退出御帐之后,元君舒又在皇帝的面前应付了几句,便也退了出来。
除了眼前皇帝的和鸾廷司的任务, 元君舒还有旁的事要做。
元君舒于是再次寻到了连菡,并向她讨要了些需用之物。
顾不得连菡古怪的眼神, 元君舒便迈步朝周乐诗的帐中走去。
元君舒前脚离开御帐,皇帝便传来了梁少安。
之前在围场之中,始终是梁少安带着内廷侍卫紧紧护着皇帝的安全。
梁少安仍是一身戎装, 进帐之后, 他向皇帝行了礼, 抬头见皇帝还穿着之前行猎的时候的那一身,心里便是一紧。
梁少安从东宫时候便紧随在皇帝的身边,十余年他来对皇帝的性情习惯多有了解。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此刻该是已经换了便服的,毕竟,晚些时候才是秋狝行赏大宴。
皇帝肃着脸看着梁少安高大的身材,沉声道:“之前的事,是何人所为,可查到了?”
梁少安凛然,忙躬身抱拳,道:“尚未查到!请陛下再宽限臣一些时辰!”
皇帝也没指望他在这短短的几刻钟之内就查到什么。若是那般,事情也就太过简单了,绝无可能。
皇帝想了想,道:“你把那支响箭交给唐易。告诉她,两件合一件,一并查!尽快查!耽误了,朕治她的罪!”
梁少安听皇帝说得严肃,心内更沉,忍了忍,终是道:“唐大人若是问起那支响箭的来历,臣该如何作答?”
皇帝绷着脸看着他,也知道他的性子是个直来直往不善作伪的,少不得教他道:“你只据实说便罢。”
梁少安恍然间似乎明白该如何说了,向皇帝拱了拱手,便要退下。
被皇帝一声唤住。
梁少安忙停住,等着皇帝的示下。
皇帝盯着他微黑的脸膛,心内划过一阵复杂的情绪,一时间唐易的那张脸也映现在了脑中。
皇帝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良久,方缓缓松弛了些。
梁少安知道皇帝这是有什么事思虑在心而难以决断。但皇帝想什么,绝没有他置喙的份儿,他于是便安静地立在那里,等着皇帝的吩咐。
半晌,皇帝才徐徐开口:“你觉得唐易其人如何?”
梁少安浑没料到皇帝问出口的竟是这个问题,他着实被惊怔住了。
论官职,他与唐易差相仿佛,两个人各管一摊要务,一个是皇帝最信重的鸾廷司的主官,一个是近卫皇帝安危的最后一道防线的主官,谁也压不过谁去。
论亲疏,两个人都是追随了皇帝十几年的,都可谓对皇帝忠心耿耿。
所不同者,唐易出身江湖,当年是凤鸣楼中的老人;而梁少安出身行伍,是因着为人忠耿又武艺高强、统兵本领不凡,才被皇帝当年破格提拔上来的。
如此算来,唐易与皇帝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些。
梁少安心道。
然而,这样的关系之下,皇帝竟然向他询问他觉得唐易其人如何。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梁少安虽然性情耿直,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他已经察觉到皇帝有如此一问,必定含着什么深意。
天子之意,当然揣摩不得,梁少安自问也揣摩不出。
他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据实而说,才不违背自己的本心。
“陛下明鉴!”梁少安向皇帝道,“臣不知陛下为何要问臣唐大人的事。陛下既问,臣便如实而说。”
“说!”皇帝简道。
“唐大人为官清廉,为人正派,能力更是不俗。单论这些,臣对她是颇为敬佩的!”梁少安道。
皇帝闻言,挑眉。
若不是听了“单论这些”的话头儿,他真要怀疑梁少安为唐易说了这么一箩筐好话儿,是不是对她有意思了。
“若是不单论呢?”皇帝追问道。
梁少安一滞,黑脸膛上划过一瞬的不自然,道:“唐大人掌理鸾廷司,在陛下的面前频出风头,屡次抢了内廷卫的功,臣心中不忿!”
皇帝听了,险些喷笑。
这个梁少安,也太……太耿直了些吧!
皇帝原本郁愤的心情,因为听了梁少安的一番话,都觉得疏阔了许多。
梁少安了解他的性情,他又何尝不了解梁少安的性子?
遍观这些在自己身边走动的臣子,大概也只有这个黑大个儿能说出这番话来了吧?
皇帝心道。
他并没有怪梁少安,反而因着梁少安的直言而很觉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