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动的帐帘终究还是恢复了平静。
它静静地垂在那里, 谁又能想得到, 就在方才, 曾有人失神而粗鲁地掀起了它,头也不回地离去?
元君舒终究是离开了, 看都没再看周乐诗一眼。
我到底还是成功地把元君舒赶走了, 成功得让元君舒连哪怕一个眼神都不肯留给我。
周乐诗苦涩地想着。
为什么要苦涩?
这样的结果, 不是最好的吗?
只是, 从今以后, 她与她, 便真的是陌路了吧?
想到“陌路”两个字,周乐诗的心口上一阵剧烈的钻痛。
她的整个身体突然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径直向后软了下去……
周乐诗本能地去寻找支撑身体的支点。
她确实寻到了一个支点, 然而紧接着右掌心便透上了锐利的刺痛——
“咔”的一声脆响,那只敞着口的天青色小瓷瓶,因为承担了周乐诗身体的大半的重量,不堪重负之下,碎裂成了几瓣。
瓷瓶里面的药膏溢溅出来的同时, 那尖锐的碎瓷片也扎入了周乐诗的手掌心。
鲜红色的血一滴一滴地砸在了药膏上,瓷瓶上, 也砸了在周乐诗的心尖儿上。
她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怔怔地盯着自己掌心上狰狞的伤口。
狰狞的被瓷片破裂开的伤口,流着血, 即便愈合也会落下疤痕。
再好的伤药, 纵然能重把它上面的肌肤变得滑嫩更胜当初, 却医不平心上的伤疤。
而那瓷瓶,一旦碎裂,便是有着再高超手艺的匠人,也没法让它回复它本来的面目,而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
原来,世间之事物,竟是这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包括人心,包括情义,都是这般的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主子!”念夏惊诧的声音,传入周乐诗的耳中。
周乐诗却如置身事外一般,茫然地看向帐门口的声音来源处。
当看到是念夏的时候,周乐诗的脸色阴冷了下去。
念夏早一眼看到了周乐诗掌心流淌的鲜血,呼吸都屛住了,慌忙道:“奴婢这就去寻太医来!”
却被周乐诗一声喝住:“站住!”
念夏脚步滞住,便移动不得了。
她纠结地看着周乐诗,尽力劝道:“主子,这伤口处置不好,将来会落下疤!您还是……”
念夏不想看到周乐诗如此任性下去。
周乐诗却冷笑地看着她,心中跳过的念头则是:落疤又如何?落疤又怎样?
她的神情有些骇人,念夏一时间不敢作声,暗暗地盘算着该想个什么法子,让随秋狝而来的当值太医快些来看治。
周乐诗忽的抬起那只血淋淋的手掌,在念夏悚然的注视之下,扬手一指眼前的地面:“跪下!”
念夏一愣,周乐诗语气中的冷凛之意,让念夏觉得如坠寒渊。
“跪下!”周乐诗再次低喝一声,比之前的声音还要冷森。
念夏直觉头皮发麻,牙一咬,双膝一软,跪在了周乐诗的面前。
周乐诗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念夏。
念夏看起来格外地顺从,可她越是顺从,越是让周乐诗气撞顶门。
“你一直在窥伺本宫的一举一动!真是难为你了!”周乐诗厉声道。
念夏闻言,身躯一震,惶然抬头:“主子!”
“别叫我!”周乐诗喝道。
念夏因为她语气中不容更改的疏远之感,而红了眼眶。
顿了顿,念夏以额触地,一个重重的响头,叩拜了下去。
周乐诗眉头锁起。
“奴婢从没有窥探过主子的言行!奴婢一颗心,只想主子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天地可鉴!”念夏又一个响头,叩了下去。
叩头的声音闷响,砸击在周乐诗的心脏上。
她能够想象得出,念夏该是何等的用力,力气大得,恐怕已经磕破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