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像是根本就没注意到唐易受到的震动, 和不由得流露出来的骇然的神情。
“这件事,君舒知道吗?”皇帝问道。
唐易心头一紧, 忙道:“元大人是诚挚君子,断不会与后宫有什么牵扯……”
“朕说的不是那个!”皇帝冷声道。
唐易凛然。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脑子被皇帝吓得一时间糊涂了。
观皇帝待元君舒的态度,怎么可能是怀疑了元君舒与周乐诗之间有什么?
她们……不可能!绝无可能!
唐易在心里用力肯定道。
仿佛只有这般用力,她才能越发地确定元君舒与周乐诗之间的清白。
“请陛下恕罪!是臣糊涂了!”唐易躬身向皇帝道。
皇帝的鼻腔中哼了一声,让唐易又紧张了起来。
“那肃王府中侍卫的事, 臣瞒下了, 没有告诉元大人。”唐易谨慎道。
皇帝的脸色稍有和缓:“这件事你做得对。元璞毕竟是君舒的亲叔叔,若是知道自己的亲叔叔想方设法地陷害自己, 她该是何等的伤心?”
唐易喏喏听着, 心中却想着:元璞坑害君舒,何止一次两次了?只怕连肃王府的下人,也早都习惯了。
只是,皇帝不可能对宗室家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过问、都清楚,他不知道一些内情也是可以想象的。
不过, 听皇帝的语气, 待君舒是真的不错。
话说回来, 君舒也确实是个好孩子,值得别人对她好。
唐易如此想着,觉得胸怀一畅, 暂将之前的惊悚心情抛开了些。
“在河边放冷箭暗算君舒的人, 查到了吗?”皇帝又问道。
“还没有, ”唐易如实道, “不过,据臣现在所查到的线索,恐怕与那位,很有些关联。”
那位……
皇帝眼底一沉,会意了:唐易所指的,是元淳。
“未必是他。”皇帝肯定道。
唐易点点头,亦深以为然。
只听皇帝又道:“你们鸾廷司,要格外地保护君舒的安全。”
“是!”唐易应道,“陛下放心,臣一直暗中派人保护着元大人。”
皇帝看了一看唐易,又道:“在河边对君舒放冷箭这事,你怎么看?”
唐易想了想,回道:“臣觉得,那人极有可能是某个人豢养的杀手。据臣所知,京中的贵人中,没有箭法这般厉害的。”
“是吗?”皇帝看似不经意地说了句。
见皇帝似乎不认同自己,唐易又解释道:“元大人手下有一名箭法颇高超的侍卫,名叫赵四。臣查证此事的时候,曾悄悄询问过他。据他所说,以他后来的观察,都觉得那放冷箭之人的箭术,绝非凡俗之辈。”
皇帝闻言,沉吟不语。
唐易于是接着又道:“那名放冷箭的杀手之所以要害元大人,臣当时有两种猜测。一则是元大人当真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这人要对元大人痛下杀手;二则便是因着元大人当时靠近了上游的溪水边,想要休憩,那杀手生恐元大人发现溪水中的异样,所以才下了手。”
“难道那杀手就一直在溪水边儿守着?谁靠近便射谁?”皇帝嗤道。
“是,陛下说的是,”唐易道,“臣也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想那溪水是由山泉化成的细流,顺着地势蜿蜒几里地,谁能保证这一路上没有旁的人去靠近水边休憩?难道那起子歹人还要沿途都设下杀手,看到有人靠近就射杀不成?”
“所以,臣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觉得那背后不知是谁的歹人,与元大人有私仇,欲置元大人于死地而后快!不然也不会决绝到箭尖儿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唐易又分析道。
皇帝听到这里,脸色阴沉了下去。
“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竟敢在朕的秋狝大典上做这种事?”皇帝恨声道。
唐易凝眉:“歹毒之人,自有歹毒之人的胆大妄为和偏激。”
皇帝眉峰一挑,眼神投向了唐易。
唐易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忙恭敬地垂下眼睛去,以示不敢直视天颜。
皇帝盯着唐易看了一会儿,方道:“这件事亏得君舒发现得及时。”
“是!”唐易见皇帝转走了话头儿,心神稍松,“若非元大人敏锐,发现了溪水的异样,只怕臣等的性命都危矣!”
“朕的性命也危矣!”皇帝喟叹道,“这件事,君舒是首功。”
唐易马上明白,皇帝是在提醒自己这个鸾廷司的主官,不要与下属争功。
她原本就打算着无论如何,都要将元君舒的功劳添得越多越好,自不用皇帝叮嘱。
“待得处置了张廓等人,臣就为元大人升职。”唐易向皇帝保证道。
“不!”皇帝制住了她,“张廓等人先不忙着处置,且放着他们,朕还有用。”
张廓就是元君舒的上司,当初算计她去丽音阁的那个。
唐易闻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皇帝的深意。
“陛下是要留着他们,钓大鱼?”唐易探问道。
元淳有谋叛之罪,这是跑不掉的。
但正如元君舒之前所猜测的,这整件事,包括下.毒的狠计,未必是元淳做的。
那么,藏在暗处的,就可能有更大的黑手。
皇帝这是要“顺铺棋”,借着张廓等人之手,将那更大的黑手提溜出来。
皇帝听到“钓大鱼”三个字,微微一笑,丢给唐易一个“你懂”的眼神。
“那元大人……”元大人的职位,怎么办呢?
唐易想问。
“不急,”皇帝淡道,“最好的,自然要留到最后。眼下,保护住君舒的安全,才是最最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