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舒跟在念夏的后面, 转过了一道影壁, 就远远地看到了立在正堂门口的周乐诗。
周乐诗仍是穿着浅碧色的家常裙裳, 与那日秋狝帐中的时候的那件, 似很相像。
元君舒恍然意识到,这种浅碧色其实很衬周乐诗的肤色,更衬周乐诗的气度。
那是一种挺拔傲然如竹, 又悠远清渺如茶的气度……就像,元君舒最喜欢的碧螺春。
元君舒不禁又加快了脚步。
她的心中忽然升腾起来一种格外强烈的冲动——
她想看一看,仔细地看一看,在她没有出现的日子里, 周乐诗是否瘦了, 周乐诗的身体是否康健安然。
她竟是这般地关切着,关切着周乐诗的一切!
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元君舒的脚步都不由得一滞。
那个困扰了她许久的,关于“我这是怎么了”的答案,就在胸腔内, 呼之欲出。
元君舒胸口激荡,恨不能立刻冲到周乐诗的面前。
周乐诗则几乎是没什么情绪的, 她平静地朝着元君舒敛衽一礼:“见过元大人。”
波澜不惊的声音, 却如一瓢凉水,径直泼洒在了元君舒的头顶。
元君舒一个激灵, 脚步一顿。
她突然意识到了周乐诗与之前的某种不同:周乐诗向她行礼, 是以一个无官职无品阶的普通女子的身份, 在向一个宗室贵女行礼。
元君舒的一颗心, 又不争气地急跳了起来——
她已经不是陛下的妃嫔了!
她已是自由身!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元君舒快要按不住心底里的那个充满了禁忌,却又让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期待的答案了。
而此时,她已经来到了周乐诗的面前。
两个人之间只隔着约莫三尺的距离。
只要她抬起手臂,稍稍探向前,够上一够……周乐诗是不是就在她的所及范围之内了?
周乐诗一旦进入她的范围之内,她将会如何?
元君舒心口狂跳,脸颊上泛上了热意来——
若她能将周乐诗纳入她所及的范围之内,那么她……一定会再进一步,将周乐诗纳入她的怀抱!
就像当初在绍州的时候,伤重的周乐诗无助地昏倒在她的怀中的那种姿势……
可是,元君舒怎么会再舍得让周乐诗受伤呢?
从今以后,周乐诗哪怕是折损半片指甲,元君舒都是不许的。
总之,周乐诗她已经不是陛下的女人了!
她将来,可能是我……
元君舒心底里涌上一股子羞涩之感,她不好意思再深想下去了。
少年人初初情.动,不免羞涩。
周乐诗就站在元君舒的对面,元君舒脸上可疑的红晕,让她诧异,紧接她便暗暗心惊起来。
周乐诗有些后悔邀了元君舒进来了。
可是……
周乐诗不禁横了元君舒一眼。
元君舒脑袋里正被粉红色的泡泡充塞着,连周乐诗横过来的一眼,都没有意识到。
旁边的念夏,虽然不十分明了这两个人的心里正在思索着什么,但也多少能觉察到一些。
念夏的胸中划过一阵苦涩,继而有种释然的情绪再悄然萌生。
她用力摇了摇嘴唇,将自己从内心的纠结中挣扯出来,继续尽一个忠仆的责任。
“主子,元大人还站着呢!”念夏轻声提醒周乐诗。
周乐诗一个晃神,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
本就该抛扯干净的事儿,又平白无故地多添什么罗乱?
周乐诗在心里暗啐了自己一句,于是决定不再因为元君舒的任何举动而牵动情绪。
她于是脸上又挂上了程式化的、身为一个极有待客之道的好主人该有的浅淡笑意,稍稍侧身,道了句:“元大人,里面请!”
接着,又朝念夏吩咐道:“念夏,给元大人奉茶!”
念夏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主子终究还是主子。
元君舒在正厅中,与周乐诗分宾主落座之后,脑子里还是很有些懵。
她还尚未从那些旖旎的期待中醒过神来。
相较之下,周乐诗可比她理智得多。
“元大人这是特意寻到鄙府的?”周乐诗单刀直入道。
“啊?”元君舒呆愣愣地半张了嘴。
周乐诗:“……”
元君舒好歹不是纯然的傻子,这会儿反应是慢了些,稍一回想也意识到了周乐诗刚刚说了什么。
她晃了晃脑袋。
周乐诗再次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