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周乐诗忽然问道:“门口的那些人,还在吗?”
惠蓉手上的动作一滞,立刻反应过来,所谓“门口的那些人”指的是周乐山和他的仆从。
“小安子说,都已经走了。”惠蓉忙答道。
周乐诗紧接着问道:“去了哪里?”
因为跟惯了周乐诗,早已经习惯了周乐诗的风格,连惠蓉这种实在算不上伶俐的仆从都知道回答问题要“知一而答二”了。
“小安子说,大公子他们被元大人领去了德义饭庄。”惠蓉道。
周乐诗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大哥被元君舒带走了?
元君舒带走他,做什么?
周乐诗其实是乐于见到大哥周乐山和元君舒走得近的。
不因为别的,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大哥周乐山,为人耿直,一点点儿花花心肠都没有。他一腔忠义,胸中亦有丘壑,是个统兵的好苗子,更有着一颗报国为民的心。
这样的人,若是跟错了主君,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若是跟了元君舒这样的主君,将来可谓前途无量。
无论元君舒怎样对自己,周乐诗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元君舒御下的能力,和对待下属的宽厚。
元君舒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和下属抢功的人。
相反,谁若是做了她的下属,对她忠诚可信,那么她就会善待这个人,给予他一个大好的前程。
元君舒就是这样的人,同时,元君舒的将来,更可能走到巅峰的位置。
这一点,周乐诗从没有怀疑过。
周家的将来,周乐诗一点儿都不看好。
但若是大哥追随了元君舒,那么周家,至少不会在他们这一代的身上败落下去。
说不定,因着大哥的功勋,周家还能在大魏的世家大族之间,拥有一席之地。
这是周乐诗期待的。
然而,元君舒请大哥去德义饭庄,真的就只是为了替自己解围,并招揽大哥吗?
一想到元君舒刚离开了这里,便想方设法地替自己解了围,周乐诗的胸口便有火热蹿动。
她的父亲周仆打的什么算盘,周乐诗活了两辈子了,会看不清楚吗?
正因为看得清楚,所以她才拒绝见周乐山——
她不想自己与唯一的亲兄长之间的情分,被父亲离间了。
这件事明摆着,大哥是被利用,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的那一个。
周乐诗心念一动。
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恐怕元君舒也已经看出来了。
所以,她们两个,虽然并未经过沟通,却已经心有灵犀了吗?
周乐诗胸口一痛。
她不想要这样的心有灵犀!
不!她再不想与任何人心有灵犀!包括元君舒!
然而,如今这世间,真正理解她的处境,真正对她好的人,也只有元君舒一人了。
周乐诗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乐诗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看了看还立在一旁等她示下的惠蓉,淡道:“你先下去吧!让念夏来侍奉。”
惠蓉忙道:“念夏一直在门口等着呢!”
周乐诗:“……”
念夏无声地侍奉着周乐诗净了手、漱了口。
卧房内,只有她们两个人。
周乐诗平静地看着她,语气波澜不惊:“明日,我便派人带你去肃王府。以后你便在元大人的身边,好生侍奉吧。”
念夏惊悸地猛然抬头,错愕地看着周乐诗。
而迎上她的,是周乐诗静若止水的眼神。
念夏心头一酸,“扑通”一声跪在了周乐诗的面前。
“这又是做什么?”周乐诗蹙眉,“我难道没教过你?做人绝不能膝盖软、骨头软吗?”
念夏眼泪都要下来了:“主子!您收回成命吧!奴婢哪儿也不去!奴婢只服侍您!”
周乐诗的脸色沉郁了下来:“念夏,你在任性!你以为你是在为我着想吗?不是!相反,你这是在违背我的意志,更是在毁你自己的前程!”
念夏死命咬着嘴唇,绝不肯让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流下来。
“奴婢知道,主子是想让奴婢去侍奉元大人,主子您才会放心元大人……”念夏哽咽道。
“和她有什么关系!”周乐诗突然打断念夏,“我让你去追随她,是因为她能给你一个好前程!你跟了我,穷尽一生,你也不过是个使唤丫头而已!”
念夏怔住,似乎一时间难以明白周乐诗话中的意思。
周乐诗见她不哭不闹了,方才继续道:“你聪明伶俐,又善查细微,该当明白。,就算你现下不明白我送你一个大好前程的意思,至少你心里是在意她的吧?既然在意,她不久之后或许会遭遇一场……大事。你在她的身边,帮衬着她,陪伴着她,她才不至于孤零零的无所倚仗!”
念夏听得呆愣,似难以相信地看着周乐诗:“主子,您说元大人要有……不好的事?”
她的眼中写满了“主子您是怎么知道”的疑问,让周乐诗只想抚额。
周乐诗难道能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上辈子经历过的事,可都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