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
惠蓉提了食盒, 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周乐诗的卧房。
食盒里, 装着周乐诗的晚膳。
而周乐诗已经一动不动地在卧房内坐了足有半个时辰了。
谁也不知道, 这段时间内,周乐诗都想了些什么。
以惠蓉侍奉周乐诗多年的经验,她知道周乐诗现在的心情绝称不上好。
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惠蓉却不得而知了。
想来,不是因为周家的大公子,就是因为那位元大人。
元大人人生得好看,性格也好,一定不是她惹了姑娘不痛快。
所以一定是大公子带着府里的那些悍仆, 屡屡上门来烦人,让姑娘心里不痛快了。
惠蓉心想。
惠蓉迈步进了卧房内, 还是忍不住朝房门外面一直杵在那里, 倒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念夏瞧了几眼。
惠蓉觉得,今日府里的每个人都怪里古怪的。
姑娘也就罢了,可念夏也是这副样子, 就连做门子的小安子, 都像是讳莫如深似的。
惠蓉晃了晃脑袋, 把那些诡异的念头都晃得一干二净。
反正那些事, 她也是不懂的。
她只管侍奉好姑娘就成。
“姑娘, 用膳吧!”惠蓉将食盒放在周乐诗身旁的檀木桌上。
周乐诗的眉头动了动。
因为那只食盒的旁边, 就是元君舒强塞给她的那只, 盛了那对儿凤血玉镯的小锦匣。。
惠蓉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放下食盒的动作, 差点儿碰到了周乐诗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半个时辰的小锦匣。
她生怕周乐诗饿坏了身子, 献宝似的把食盒里泛着热气的吃食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一一摆在周乐诗的面前。
口中还同时说着:“厨房里刚蒸得的桂花糕,还热乎着呢!还有这鲜虾圆子汤,是吴州刚运来的新鲜海虾肉做的!这粳米饭,也是刚出锅的,香着呢!姑娘尝尝!”
周乐诗听得“吴州刚运来的”几个字,仿佛突然被惊醒了似的。
她晃了晃神,淡道:“没什么胃口。”
惠蓉见她终于肯说话了,心里面叹了一声“谢天谢地”,遂笑嘻嘻地更热情道:“就是没什么胃口,姑娘也得吃几口不是?真饿得瘦了,以后被元大人看到了,还不得笑话姑娘是个纸灯美人儿,一吹就倒?”
她原是想讨周乐诗高兴的,寻思着周家的人肯定是没法让姑娘高兴的,但元大人呢?
似乎姑娘和元大人颇为投缘?
惠蓉这么想着,便搬出了元君舒,指望着能借元君舒这面大旗,敦促着周乐诗多吃几口饭。
岂料,元君舒这个人,现在在周乐诗这里,虽称不上十分的忌讳,这个人被提起的时候,也颇让周乐诗生出了几分心碍。
周乐诗拧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了面前瓷碗里鲜嫩嫩又瞧着滑溜溜的虾肉圆子上。
这白中透粉,还颇滑嫩的圆子外表,让她迅速地想起了元君舒那张无赖而欠揍的脸!
周乐诗心头腾起一股子无明业火,突然抓起来一旁的筷箸,狠叨叨地夹了一个虾肉圆子,塞进了嘴里,三口两口磨得细碎,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
她尤觉得不解气,又恶狠狠地接二连三夹了几个虾肉圆子,吞进了肚腹。
那凶狠的样子,活像是在生吞活剥元君舒一般。
惠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她那大家闺秀的姑娘吗?
眼看着周乐诗狠嚼圆子,惠蓉喉间动了动,吞咽下了一口口水:这虾肉圆子,瞧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不过,圆子再好吃,也不能光可着它吃啊!
身为一个负责任的贴身侍女,惠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周乐诗——
“姑娘,圆子吃多了咸得慌,你别光吃它啊!”惠蓉道。
周乐诗得了提醒,陡立的双眸又瞄上了旁边的桂花糕:这糕做的,白生生的,还飘着甜丝丝的香味……还真像元君舒那又欠儿又讨人嫌的爪子!
周乐诗于是在惠蓉再次惊悚起来的注视之下,捻起桂花糕,便吞了一块……
元君舒,你不是欠嘴欠爪子吗?生吞了你!
让你欠儿!
让你亲!
让你还敢抱着我不撒手!
还敢跟我大讲特讲条件!
还敢跟我耍无赖!
周乐诗的饭量不大,很快便混了个肚儿圆。
而能凶狠地“吃掉”了元君舒,这让她心里面的那团子无从发泄的火气,也觉得纾解了许多。
周乐诗冷冰冰的脸色,也回暖了大半。
“撤下去吧。”她向惠蓉道。
惠蓉赶紧“诶”了一声,答应着,二话不说就收拾起残羹来。
她就觉得,刚才周乐诗吃东西的时候,好像特别的……凶狠,惠蓉有点儿怕被殃及了。
为什么呢?
姑娘为什么要恶狠狠地呢?
惠蓉一边收拾着,一边心里胡乱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