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乔三惊呼一声, 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剑鞘。
那剑鞘已经空空如也。
诚叔听到那“锵”的一声,也惊住了。
眼睁睁看着元君舒提了长剑, 不要命地往肃王府里飞奔,诚叔的脑中嗡嗡作响,四个字在他的脑中呼啸响起:以卵击石!
就凭元君舒一个人,一柄剑,难道能敌得过元璞主仆几十人吗?
莫说诚叔很清楚元君舒不会武, 就算元君舒会武, 难道她能冲进府去,一剑杀了自己的亲二叔吗?
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啊!
诚叔快要急得吐血,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急吼一声:“乔三!还不快拦住她!”
乔三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剑鞘,晃神了几息,听到诚叔这一嗓子,惊然回神。
他猛然跃起身来,如一只大鹏鸟一般疾跃至元君舒的身前, 挡住了元君舒的去路。
“姑娘!三思啊!”乔三殷切道。
他亦是真心关切元君舒, 诚叔方才的话他也听到了心里, 元君舒的心情他何尝不会明白?
可是眼前……当真是和元璞拼命的时候吗?
元君舒抢抽出乔三的长剑,回身疾走,全凭着脑子里的一股子冲动——
没有谁, 能在知道自己的父亲可能被人害死, 而那个极有可能的幕后主使者, 还在自家门口跋扈, 时刻都可能再害死自己的亲人的时候,还能够保持住什么见鬼的理智!
除非,那人是个绝对冷血之人。
元君舒不是冷血之人。
然而,在初初的冲动之后,惯有的沉稳和冷静,重又回到了元君舒混沌了刹那的脑子。
元君舒持剑,孑然而立,无边的凄冷苍凉感涌上她的心头。
此时此刻,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以她历练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又怎么会不知道?
元君舒知道,父亲去了,这会儿一定还停在庄上,不然府中不会是这个情形。
元君舒知道,父亲的尸身,一定都没有来得及收殓——
肃王府中没有人去,或者说她没有去,父亲的死因还是个悬案,庄上的仆从不敢擅自处置。
父亲冰冷的尸身,还躺在庄上的某处;而她,却不得不选择走向相反的方向。
因为,只有这样做,才是此时正确的选择。
“喀啦——”
一声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蓄积了许久,连月色都遮掩的浓云,被雷电的厉光划破。
紧接着,又是一声比刚才还要震耳的雷声。
元君舒蓦地仰脸,看着头顶上惨烈变幻的夜空。
老天爷,你也在可怜我吧?
呵!
我怎么可怜?
我明明是……不孝!
又是一声雷震响。
“不孝女啊!”元君舒嘶噎一声,霍地将手中的长剑抛向了乔三。
乔三顿觉眼前剑光一闪,本能地探手,抓住了剑柄。
而与剑柄同时,落在他手背上的,是一滴水……
顷刻间,豆大的雨点纷纷咂落下来。
乔三怔然。
他一时间辨不清,那落在自己手背上的一滴,究竟是天上的雨水,还是元君舒的泪水。
元君舒那凄厉哽咽的一句,也听到了诚叔的耳中。
诚叔顿觉心口上被锐刀子戳着一般。
电光雨点中,他仿佛看到了元君舒眼角的泪水,也仿佛看到了元君舒竭力地仰起脸,将那象征着脆弱的最后一滴泪水无声地挥去。
诚叔于是知道:这或许是元君舒这一生,最后的一点代表着脆弱与无助的泪。
于此刻的元君舒而言,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余归处。
而诚叔很清楚,于他而言,此刻唯有义无反顾地追随着元君舒。
无论前路是生,还是死。
“所有人,弃马!跟随主人!”诚叔向众人呼喝一声。
主人已逝,从此以后,元君舒就是他们忠诚不渝追随的主人。
所有的侍卫面目肃然,任由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脸上,浑然无觉。
他们皆丢下坐骑缰绳,拱卫在元君舒的身后,进逼肃王府的大门。
雷声之中,雨帘之下,外人谁人也不知道,赫赫的肃亲王府中,正在发生着怎样惊心动魄的争斗。
“你算什么东西?滚!”人高体壮的元琢大声啐着挡在长房院门口的龚二。
龚二的性子是颇稳重的,被他骂,也还沉得住气,朗声道:“我是什么东西,不劳三爷操心。这是大爷的院子,三爷不经许可,擅闯不得!”
元琢听他提起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大哥,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们大爷早登了天了!怎么着,你也想去陪他?”
“阿琢,不必和他废口舌!”几步之外,俨然一副指挥者姿态的元璞打断了元琢的话头儿。
元琢听到自己的二哥的话,也意识到方才险些失言。
遂大喝道:“这是我家的地盘!三爷爷乐意进来,便进来!还用你这狗奴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