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的香, 已经烧了约莫一半。
元君舒在灵前孑然而立, 整个人都透出了清冷孤寂的感觉来。
曹虎和薛大, 就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担忧——
不是担忧别的,而是担忧……总觉得姑娘,不,以后该称“殿下”了,总觉得殿下的状态不大妥当。
刚才在二房院里,元君舒与王氏的对话, 他们二人也听了个囫囵。
他们二人,倒是希望, 元君舒真的能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的, 决绝。
其实,连同元璞的两个儿子一同料理了,才是最理智的做法吧?
曹虎看了看元君舒的背影。
他对肃王府的人, 都没什么好感, 所以, 他能够比旁人, 更加地旁观者清。——
元惟德和元惟信那兄弟两个, 谁知道将来, 会不会做出伤害殿下的事?
毕竟, 殿下于他们, 也是杀父之仇。
虽然, 殿下是报仇的那一个。
“还没回来吗?”元君舒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干涩得厉害。
“殿下放心,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薛大答道。
元君舒听到“殿下”两个字,神情微怔。
她还未习惯于被人如此称呼。
看来,她该慢慢习惯了。
“嗯。”元君舒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元理灵前的青烟。
父亲且等一等,你的仇,孩儿马上就替你报!
元君舒在心里对着天上的人说着,其实,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说?
日头已经落下去了,夜风骤起。
秋夜的凉风,吹入了空寂的灵堂之中,将青烟与纸钱的残烬裹挟着,打着滚地翻飞。
元君舒身上的薄衫,也瞬间被秋风打透,她突觉心脏一阵悸缩的感觉,仿佛被一只手死命地按捏着似的。
元君舒一时间挨扛不住,垂下脑袋,用意志和那紧缩的痛意,还有钻入骨缝的冷痛之感相抗衡。
此时,她知道,自己已经发起了烧,而且是不低的烧——
她的身体在拼命叫嚣着疲惫,可是她却不能任由自己放松下去。
还有最重要的事,没做。
“回来了!”薛大兴奋的声音响起。
元君舒陡然精神起来。
随着薛大声音的落下,“啪”一团子黑影被摔在了灵堂前面的空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团子黑影被摔了下来。
元君舒定睛,看清了那两团子黑影,是被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元璞和元琢。
所不同者,元璞的状况好些,嘴里只是被塞了碎麻布说不了话;而元琢则衣衫上沾满了血,脸上、嘴角边也都是血迹,眼角铁青,眼睛半瞑着,似是不大清醒。
随着元璞和元琢出现的,是满面肃然的韩闯,和没什么表情的凌飞羽。
他们二人早在皇帝命宣读圣旨的时候,便瞄住了元璞。
元璞彼时想要觑时机走脱的心思,也被他们二人收入了眼中。
两人的武功修为都极高,在相准同一个目标之后,就察觉到了对方和自己的目的一样,于是彼此默契地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分别盯紧了元璞和元琢。
韩闯在肃王府多年,对元璞其人很有了解,元璞如何悄悄溜走,如何隐匿行踪,都被韩闯盯了个一清二楚。
是以,他基本上没费多大力气,就逮住了元璞。
相较之下,凌飞羽就多费了许多气力。
元琢的武功修为本就不低,加上急于奔命,什么都顾不得了,只不管死活地与凌飞羽对战。
凌飞羽不肯伤及无辜,遂凭着对京中景物的记忆,引着元琢往僻静无人的地方去。
元琢也不是纯粹的傻子,很快便察觉了凌飞羽的顾忌,于是更加地肆无忌惮起来。
幸得韩闯后来及时赶到,两人合力,才将元琢擒了。
“辛苦二位了!”元君舒诚恳道。
她知道,无论对于韩闯还是对于凌飞羽,他们能帮自己这个忙,出手拿住元璞和元琢,都属不易。
韩闯侍奉老肃王多年,与元璞和元琢其实还有些主仆的名分;而凌飞羽,曾经堂堂的御前侍卫,此时俨然成了自己的打手,只怕心中会有些感慨吧?
元君舒遂暗下决心,便是为了手下这些追随她的人的前程,她也得再多加把劲儿。
二人忙称“不敢”。
经此一役,他们二人倒是因为共同御敌,而生出了英雄惜英雄的意味来。
韩闯不喜多言。
凌飞羽道:“幸亏韩大哥出手相助,我才能顺利得手。”
他发觉元君舒又看了一看元琢,忙又道:“手底下没分寸,见了血。是属下大意了!”
韩闯却接口道:“他武功高强,若是不伤他一二,带到殿下面前,恐怕突然暴起伤了殿下。所以,我们便折断了他的手脚,让他轻易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