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阴森森的女子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狂笑。
元君舒的心脏,因为那一张张脸,因为那捕捉不到具体模样的女子的狂笑声而“突突突”激跳得厉害。
她忍不住痛哼出声。
她痛苦地半张着嘴,想要挥着手臂,将所有这些要命的火烫,和可怖的景象,都赶走撵开,让它们不要再折磨自己。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双手竟是半分都动弹不得的,根本抬不起来。
她好像,失去了浑身的气力!
元君舒“呼呼”地喘着粗气,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边的恐怖,还有那重无能为力的失措感。
若是她对于她身处的环境,真的无能为力了,那她该怎么办?阿念该怎么办?
还有……
元君舒干裂的唇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诗……”
是诗词歌赋,还是田园诗意,或是旁的什么意思,大概也只有当事者才能知道吧?
这个被元君舒艰难吐出的字,竟成了一道救命的符咒——
那个字刚被昏睡中的元君舒无意识地吐出,昏睡中的她,便觉得有什么软软凉凉,又极滑腻如肌肤般的触感,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软凉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人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
却又不仅仅是试体温。
元君舒纵是在昏睡之中,额头上似曾相识的触感,也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霎时间,睡梦中的那些熊熊的烈火、可怖的面孔,以及撕裂狂狷的笑声,都统统看不见、听不到、寻不着了。
整个虚空的世界,仿佛瞬间变得岁月静好起来。
元君舒鼻腔中轻哼出了声,不知是喟叹,还是满意,或者,身体上的不适,还在折磨着她的神魂?
接着,像是特意为了驱尽元君舒身体的不适似的,一只柔软的、沾了清清亮亮的水液的、好像是软布巾还是旁的什么的物事,被小心翼翼地覆在了她的双唇间。
不知是什么人,总之是擎着那软布巾的人,极小心极细致地把布巾上的沾着清水,轻轻地蹭在元君舒的唇上,使得她干裂的唇上多少能得到一些水分。
“久旱逢甘霖”说的,大概就是元君舒这种状态吧?
她的意识是模糊的,但身体本能的反应却是真实而迫切的——
当脑子里仅存的些微认知,帮助她确定“这是水”这一概念的时候,元君舒的双唇自然地翕动起来。
就算暂不能从昏睡中醒来,她本能地想要撷取能让自己存活下去的东西……
周乐诗的脸颊腾地红了,攥着软布巾的手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她轻咬嘴唇,有些恼更有些无语地盯着床榻上那个人。
那人的唇瓣无意识地翕动着,一开一合的动作毫无章法,甚至有些初生婴儿的粗鲁。
因为太过失了章法,元君舒的唇自然而然地触到了周乐诗的指尖,就在刚才。
病着睡着,都能这么无赖!
还真是……
若不是看元君舒躺在那里,着实可怜,周乐诗真想把手里的软布巾丢在她的脸上。
元君舒,连身为一个病人,该当老老实实的自觉,都没有吗?
周乐诗干脆把软布巾丢开了。
连菡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瞧着,周乐诗的一举一动、元君舒的一举一动,她无不收入了眼底。
连菡转了转眼珠儿,看看躺在榻上浑然无觉的元君舒,再斜着眼儿瞄两眼咬着唇、瞪着元君舒的周乐诗。
周乐诗对元君舒的种种担忧和挂念,以及不自禁地照顾,连菡都瞧得一清二楚。
她分辨得出,周乐诗对元君舒,当真是……入了心了。
这种入了心,可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那种。
回想起来,这两个人也算是颇有缘分的。
连菡默默点头,深深地觉得,自己也算是鉴证人了。
元君舒这一路走来,何等的艰难,连菡是知道许多的。
说起来,元君舒对她有知遇之恩,将来,她更想攀着元君舒这棵大树,既然如此,何不多替她的这位东主做件大好事呢?
连菡心想。
人生难得一知己嘛!
尤其是,红颜知己。
连菡正这般想着,尚未付诸行动呢,门口忽的传来“笃笃”的轻声敲门。
连菡听得分明,忙起身迎了出去。
是贴身照料元君舒的那位嬷嬷,提了温热的清水来,并布巾和更换的内外衣衫。
元君舒出了大量的汗,现下因为药力起作用,还在频频冒着汗,是以那嬷嬷很体贴地打算替元君舒擦洗一番。
连菡看到那嬷嬷提着水颇艰难的样子,眼珠儿又是一转,道:“嬷嬷累坏了吧?这次我来吧!”
她说着,接过了清水。
“怎么好劳动连姑娘你?”嬷嬷忙道,扎着手就又要抢过自己的活计。
她此时忽然看到了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表情的周乐诗,倒是惊了一跳:“你是谁啊?”
周乐诗被她不客气地一问,心中划过不快。
她曾经听元君舒说过,元君舒身边只有一个从小侍奉的嬷嬷伺候着,今日第一次见到。
这位嬷嬷,看起来至少有四旬多的年纪了吧?身子骨已经快跟不上了。
再过个三年两载,究竟是她侍奉元君舒,还是元君舒侍奉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