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底陌生的旖念,周乐诗敛了眉, 微垂下了眼睛, 眼观鼻, 鼻观心,努力将注意力转到“正事儿”上去。
方要开口,门外突地传来了“笃笃”的叩门声。
那似曾相识的声音,周乐诗之前听到过两次, 便记住了。
此时屋内只有她与元君舒两个人, 周乐诗只好道:“请进!”
说话的同时,她轻轻挣开了元君舒的双手的束缚。
元君舒乐得看到她在自己的府中如在家中一般, 即使被挣开了手,也笑吟吟地由着她去。
敲门的, 果然是那位张嬷嬷。
她提着装着汤药的提盒进来, 神情古怪地看了看周乐诗, 显然已经听出来之前让她进门的,是周乐诗的声音了。
“姑娘你醒了!”看到元君舒睁着眼睛歪在榻上,张嬷嬷简直高兴得什么似的, 也顾不得周乐诗了,忙扑了过去。
周乐诗:“……”
“嬷嬷辛苦了!”元君舒含笑看着扑过来的张嬷嬷,“府中一切都安好吧?”
“好!好!”张嬷嬷的脸上漾满了笑纹,“姑娘安好, 比什么都好!”
元君舒笑笑, 觉得心中暖融。
“是到时辰喝药了吗?”她看向张嬷嬷手里的提盒。
“诶!喝药喝药!”张嬷嬷忙不迭地从提盒取出大半碗褐色的药汤。
“唷!还烫着呢!”张嬷嬷意外道。
“嬷嬷先歇着去吧, 一会儿我自己喝。”元君舒见张嬷嬷端药碗的时候僵直的脊背, 猜她也是累坏了。
“我瞧着姑娘喝!”张嬷嬷说着,竟是站在一旁,一副擎等着药汤凉了的架势。
元君舒一时无语。
周乐诗见张嬷嬷疲累的模样,想了想,道:“嬷嬷尽管放心去歇着,这里有我!”
张嬷嬷斜眉瞧着周乐诗,似乎有些不大待见,或许是不喜欢周乐诗屡屡抢了她的差事?
“这位周姑娘是我的朋友,喝药的事,嬷嬷放心就是。”元君舒介绍道。
张嬷嬷闻言,呵了一声:“我说呢!穿得绫罗绸缎的,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个丫头子。”
周乐诗嘴角微抽,也觉得无语了。
想来,这位张嬷嬷对她的戒心颇重啊!
张嬷嬷最终还是退了出去,留下了尚未凉透的汤药。
因为她察觉到了元君舒脸色不悦。
就算是自小就侍奉的,到底主仆有别,张嬷嬷分得清。
好歹还是有规矩的,没有糟糕到无可救药。
周乐诗暗自点头。
“生气了?”元君舒小心翼翼地看着周乐诗。
哪那么容易生气?难道我在你眼里,总是气鼓鼓的吗?
周乐诗睨着元君舒:“自然没有。”
又道:“她是你身边服侍的人,忠心于你,对我这个外人,当然会存着防备心,怕我害你。”
如今府中陡经大变,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元君舒身边的人,对着周乐诗这个“外人”,多些防备心,其实于元君舒而言,是好事。
话虽如此说,周乐诗的心里还是别愣愣地不大舒服。
“你不会害我。”元君舒朝周乐诗笑得柔和。
害得周乐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方才,张嬷嬷说,贴身服侍什么的,是指的什么啊?”元君舒眨眨眼。
周乐诗更加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暗怪张嬷嬷多嘴——
走便走呗,干吗要嘀咕一句:“是老奴眼拙,这位周姑娘都贴身侍奉姑娘好几次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快喝药吧你!”周乐诗端过药碗,塞到元君舒的手里,试图遮掩自己的窘迫。
元君舒苦着脸瞧着她:“没劲儿啊……”
真的没劲儿?
连端药碗的劲儿都没有?
周乐诗疑惑地盯元君舒。
“真没劲儿,”元君舒虚弱地点点头,“我还病着……”
周乐诗深吸一口气,只能好脾气地替她擎着碗,凑到了她的嘴边。
这样总成了吧?
药碗之中,盛着褐色的药汤,药汤味飘入鼻端,着实不好闻。
然而,于那冲鼻的药味之中,却有一股子浅浅的、幽幽的冷香气息,不仅嗅着就让人心旷神怡,而且熟悉……
元君舒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朝周乐诗眯笑道:“我知道了!之前我在梦中,梦见大火,浑身燥得厉害,嘴唇都烧得开裂了,就觉得有人替我润湿了唇……是你吧?”
她的舌尖,因为舔嘴唇的动作,在唇间徘徊了几个来回,周乐诗看得自家的嘴唇都觉得燥了起来,再听她这般说,更觉得脸上红热。
“快喝药吧!还嫌烧得不厉害吗?”周乐诗板着脸道。
她如此说,相当于坐实了元君舒的猜测,元君舒登时欢快起来,那苦哈哈的药味,都不觉得难闻了,爽快地俯下脑袋,就着周乐诗的手,把那半碗汤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周乐诗随着元君舒俯身的弧度,慢慢把药碗倾起,直到元君舒喝尽,动作比元君舒自己擎着药碗都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