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被录取了她靠得也是自家的能耐,而不是哪位贵人的哪句提携照顾。
李姑姑引着周乐诗进入小室之中,便有侍女想要如常般接过周乐诗手臂间提着的小包袱。
被李姑姑横目斥道:“没眼色!贵人在这里,也敢胡乱伸手吗?”
果然还是被特别对待了!
周乐诗无语叹气。
她猜寻常女举子到了这里,都该被卸下包袱,仔细查看内里的物件是否有违.禁的,并且其人被带到里面,脱衣详查身上有没有夹带的作弊之物。
这名侍女所做的,正是她的职责之所在。而一旦自己今日被免了这检查的步骤,将来难保不被传扬出去。
周乐诗可不想有朝一日得中之后,还被人嚼舌头,是“靠着攀扯关系被格外厚待”才考上功名的。
周乐诗于是微微一笑道:“姑姑不必如此。我只是个寻常举子,别人如何我便如何,方是正理。”
李姑姑闻言,一怔,很快就赔上了一副笑脸:“姑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老奴了!姑娘您是贵人,哪里有我们这些人冒犯的道理?”
她的话头儿,还是宫里面的那一套。
周乐诗听得熟悉,不能不马上拒绝了她:“姑姑若是把我当作所谓的贵人对待,才是折煞我了!”
她认定李姑姑口中的“贵人”,定是后宫中的那些贵人,虽然现在的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和先帝的几位太妃,也没有别人了。
周乐诗边说着,边自顾自地将手中的包袱打开,并在旁边的桌上摊开来,把里面的笔墨等一应用物一一铺展开来,以证清白。
李姑姑初时脸上有了一瞬的尴尬,但马上就换上了一副春风拂面:“姑娘这话儿说的,老奴哪里当得起啊!”
她见周乐诗竟然自己抖开了包袱,脸色一僵,忙唤旁边的侍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着姑娘些!”
那名侍女也是在宫中本分当值的,听了这话忙凑近了来,低眉顺眼地将周乐诗包袱中的物事一一看过,又毕恭毕敬道:“您带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奴婢这就帮你收拾起来。”
李姑姑见侍女帮着周乐诗收拾起包袱的时候,周乐诗脸上的表情如常,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乐诗不急着拿回自己的包袱,而是转头向李姑姑道:“包袱查验完了,劳烦姑姑查验我身上。”
李姑姑脸色一变,呵呵干笑:“姑娘你这可是要了老奴的命了!您和她们怎么能一样呢?您——”
“姑姑是想让我在这儿就脱衣查验吗?”周乐诗说着,手指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李姑姑的嘴角狠狠抽了一抽,脸色都泛起白来:“姑娘您真是……真是极守规矩的人啊!”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周乐诗淡笑,“姑姑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个道理肯定比我更明白。”
李姑姑拗不过周乐诗,也是无奈,只好请她入内,和另一名肖姓姑姑如常验了。
验罢,两个人又忙向周乐诗赔罪,请周乐诗宽宥她的“逾矩”之举。
周乐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道:“两位是按规矩办事,哪里逾矩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只是一个寻常举子,还请两位姑姑如待寻常举子一般待我。”
两人见她语气中并没有怪罪的意味,才放下心来。
那肖姓的姑姑忍不住讨好道:“姑娘真是好气度!我们现下可是信了!”
这话说的……
周乐诗眉峰微挑:何为“现下信了”?难道还有“过往不信”不成?
“阿肖!”李姓姑姑低声止住肖姓姑姑的话头儿。
肖姓姑姑自觉失言,只好讪讪地笑。
“咱们也不会说什么,便祝姑娘金榜高中吧!”李姓姑姑又忙道。
周乐诗口中答应着“多谢”,心里面则更犯起了嘀咕。
若说那位肖姓姑姑之前的话是慌乱之下口不择言,或许她还信,可这位李姓姑姑这么一遮掩,倒像是刻意似的,反倒让周乐诗心生疑惑起来。
这两个人,真的是因为她曾为皇帝的妃嫔,才对她这样恭敬非常的吗?
周乐诗一开始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在里面转了一圈之后,尤其是见识了这两个人的态度,周乐诗的想法没法不动摇。
她们对待冉蘅又恭敬又谄媚,周乐诗能够理解。
毕竟,冉蘅是皇帝现在放在心尖儿上的人物。就算皇帝不作声,自有皇帝身边有眼色善讨好的内官宫女去提点她们。
这样现成的讨好的机会,任谁都不会放过。
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后宫中当值的内监宫女,是靠着这个能耐往上攀爬的。
可是,周乐诗的情况不一样啊!
就算是她们尚不确定皇帝的态度,但周乐诗早已经不是宫里的主子,值得她们这样地费心地巴结奉承吗?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么个意思,宫里面多得是聪明人,谁会费尽心力地迎合一个已经出了宫的主子呢?
周乐诗的脑中闪过“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的时候,突地福至心灵地念头一闪。
某种可能,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脑中轰然炸开来。
不……不会吧?
周乐诗都被自己脑袋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震住了。
怪都怪,她这段日子只一门心思地闭门读书,和外界几乎都没什么交流,竟致迟钝到都没去打听打听此次女科考试的主考官是谁。
哪里还用打听啊!
周乐诗突然想到了这些日子里偶尔见到兄长的时候,他怪异的眼神,以及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就知道了什么?
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周乐诗一个走神,便觉得眼前忽的扑过来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