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在周乐诗的心里很强烈,仿佛冉蘅就是这种什么都不怕的存在。
真是有趣的直觉。
不单是直觉,还有周乐诗通过冉蘅的言行做出的推断——
冉蘅究竟是怎样的来历,周乐诗目前尚不得而知。
但观其言行可知其脾性,无论冉蘅的来历如何,她的举止已经透露出了她的不平常。
周乐诗对大魏的世家女有些了解,可以确知,冉蘅绝非世家女子出身。
所以,她想要凭着自己的出身,成为皇帝的身边人。否则,皇帝也不会巴巴地派了亲信在她身边随侍。
极有可能,冉蘅来自民间,而且出身算不上好。
她其实是皇帝养在外面的女人。
“养在外面的女人”,这种说话其实不大好听。
周乐诗无意贬低冉蘅,只是以此来形容冉蘅现在的情况。
她推测,正是这种情况,使得冉蘅无法理所当然地入宫,所以才选择了科考这一途径。
若能以女科晋身,成为朝中的臣子,将来自然而然有机会成为皇帝身边的女人。
若是换做周乐诗是冉蘅,她也会选择这条路。
这无疑是一条最适宜,也是最聪明的路。
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周乐诗对冉蘅更生好感。
她觉得,这个女子虽然与自己的目的不同,但选择的途径,倒是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有一点不同的是,冉蘅比她还要大胆,比她的顾忌少得多。
因为冉蘅是想要入主中宫的人,皇帝的正妻方为皇后。
皇后在后宫中是无所谓品级的,因为她是“国之母”,是要代皇帝执掌凤印、措置宫中诸事的人。
想要成为皇后,只有家世和美貌是不够的。
皇后,需要的是才学,是为人处世的无双智计,以及雍容宽豁的气度。
所以,和后宫的其他女人,只需要“贤惠侍奉”大有不同的是,身为皇后,需要让皇帝、后宫、朝臣,甚至天下人,都了解她的名声,贤名。
正因为以上这些原因,冉蘅是最有资格替关锦出头的人。
冉蘅为关锦出头,不仅不会给她自己招去麻烦,将来一旦关锦得中,甚至在场所有这些女举子中的任何一个得中,今日之事,都会是一桩佳话。
到了那个时候,每个知道了这件过往的人,都会对冉蘅的公正无私和为天子招揽人才的盛举而夸赞。
想到此处,周乐诗不由得对冉蘅,很有些羡慕。
冉蘅清朗朗道出那句“姑姑留步”的时候,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也会有人突然开口说话。
更没有人想到,有人会站出来替关锦出头。
若说旁人开口,李姑姑根本不在意的话,那么此时听到冉蘅让自己留步,李姑姑不仅留了步,还立刻堆上了一张笑脸。
“姑娘有何事?”她赔笑道。
接着便意识到自己是站在台阶之上,这样就造成了她居高临下俯视冉蘅的局面,着实的“不恭敬”。
李姑姑于是向前微弯了身体,脸上的笑纹更深了。
冉蘅微微仰脸,看着李姑姑一副奴颜婢膝的表情,嘴角轻勾,眼中是一抹讽意。
她根本没有急着搭理李姑姑,而是径自缓步朝着李姑姑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拾级而上,一磴,两磴,三磴……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刻聚焦于她。
这份从容气度,真是让人又是钦佩,又让人羡慕!
周乐诗自始至终凝着冉蘅的身影,心里面说不艳羡是假的。
在众人的关注之下,冉蘅将石头台阶都踩在了自己的脚下,步子已经迈到了李姑姑的面前。
李姑姑倒也老实,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毕恭毕敬地弯身立在那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恭候什么不得了的贵人呢。
关锦犹心中忐忑地盯着冉蘅的身姿,被她的风仪所吸引了目光的同时,她的心里也腾起几丝希望来。
直觉告诉她,这个不知为什么被那位姑姑如此恭敬相待的女举子,或是真的能帮到自己。
冉蘅在李姑姑的面前停住了脚步。
她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李姑姑的耳边道:“姑姑见识广,应该听过‘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句话吧?”
她的声音如泉水击石,泠泠分明,语声中也是沁凉的冷意。
李姑姑听得清楚,脸色登时变了变,那几分赔笑也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冉蘅话中的深意她明白:除非你能一下子将这关锦压到尘埃里去,否则一旦她一朝得中,还有你的好果子吃吗?
见李姑姑的脸色变了,冉蘅嘴角微勾,脸上却殊无笑意。
只听她缓缓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姑姑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姑姑这回可是全然笑不出来了。
她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勉力挤出来一个极难看的笑容来:“关姑娘,稍等片刻。我去替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你落下的物事。”
这话是对关锦说的,格外地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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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别羡慕,你以后也是皇后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