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匆匆不待人, 展眼间女科殿试名单放榜, 周乐诗在殿试的名单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是打算再向前走上一步的, 自信不至于连殿试的名单都入不了。
和她的猜测几无差别:冉蘅的名字也在殿试名单之内。
名单里,还有关锦的名字……
周乐诗心里不禁生出兴趣来:这个关锦,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自从那日考试结束后两个人不欢而散,直到今日学宫放榜, 周乐诗都不曾看到元君舒。
看不到, 最好那人彻底对自己失望,直到断了念想, 这是最好的。
但元君舒真的能对自己断了念想吗?
周乐诗不信。
若是那么容易就放弃一件事, 就不是元君舒的性子了。
周乐诗倒是希望, 在和自己的这件事上,元君舒能转一转性子。
这段日子,周乐诗不是不想念元君舒。
她不许元君舒喜欢自己, 但她自己其实就克制不住不去喜欢元君舒。
尤其周乐诗好静,一日里大多数的时间,她都是独处的。
如此独处, 思绪就难免没出息地飘到元君舒的身上。
元君舒的气度, 元君舒的姿容,元君舒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都会让周乐诗失神片刻, 然后悚然意识到, 她犹在不自控地想念元君舒了。
周乐诗于是强迫自己从“想念”这件事上移开精神, 或是强迫自己读几页书,或是强迫自己凝心静气练几行字,哪怕是拾起女红飞针走线也好。
总之,不管怎么着,都不要任由自己的心思,盘桓在元君舒的身上。
可是,这么读着、写着、缝着绣着,不知什么时候,周乐诗的心思又会飘走,飘走到元君舒的身上。
此时,她或也只能凭窗而立,一声叹息了吧?
这般心思撕扯着、矛盾着,时光便过得格外的缓慢磨折。
周乐诗觉得自己仿佛经过了半世光阴那么长,才盼来了殿试这一日。
这段日子里,其实外面不可能风平浪静,周乐诗想象得到。然而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去琢磨,只肯把自己关在府中,甚至只把自己囚禁在卧房和书房之中。
周乐诗知道,哥哥周乐山常在外面行走,消息堪称灵通,如果她想知道什么,只要她和哥哥交流一番,自然什么事都知道了。
但周乐诗选择耳蒙目盲,甚至对偶尔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哥哥也视而不见一般。
因为她怕,怕外界传来的任何一个消息,都会让她联想到元君舒。
她害怕那种撕扯而矛盾的挫痛。
周乐山很识趣地尽量少在妹妹的眼前出现。
他也瞧出来妹妹现在不乐意见到自己,不,应该说是不乐意见到任何人。
妹妹在全副心思准备殿试嘛,须静心,可以理解。
周乐山是这么想的,他绝想不到,妹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自己,而不想见到自己的原因,却是元君舒。
若是他知道了因由,他肯定会搔着后脑勺儿纳闷:为什么啊?襄阳殿下很好啊!
周乐诗如期参加殿试。
出乎意料地,她又不曾见到元君舒的身影。
虽说这次女科殿试破天荒地皇帝自始至终都在,周乐诗却提不起任何好奇的兴致。
现在,就算皇帝在殿内立马宣布,她要娶冉蘅为皇后,都没法激起周乐诗的兴致了。
周乐诗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正在冷凝下去,凝成了一个冰疙瘩般的硬核,戳着会很疼,但就是硬邦邦的融化不了。
她选择闭目塞听。
对于外界发生了一切,无论引起旁人怎样的反应,她都假作自己根本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周乐诗告诉自己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答卷上。
她也确实这样做到了。
可不知为什么,当她冷然地面对眼前事物的时候,她的眼中总有一种酸酸热热的感觉,驱散不尽。
明明,周乐诗自问理智得如同飘到空中,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待奋笔疾书的自己了。
殿试散后,如常回家。
外面,再也没有一个人,强行掳了她上车,送她回家了。
周乐诗站在宫门之外,身后的宫墙内,是大魏百余年的禁宫,是她几个月前刚刚挣脱了的牢笼。
身侧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是形形.色.色的人丛,他们或是来参加殿试的女子,或是来接人的各家的仆从。
宫殿那样巍峨,宫墙那样高,却没法给周乐诗安然的感觉。
人那样多,却没有一个人,能让周乐诗熟悉交心。
于是,之前在殿试中的时候的那种酸酸热热的感觉,又来了。
甚至,比那个时候的感觉,还要强烈。
周乐诗猛然仰起脸,抬起头。
不知道的人,只当她是在看风景;只有周乐诗自己知道,她在强自抑制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太阳很好,阳光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