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诗坐在车上,咬着牙心想。
此次女科殿试的新晋们,最后的任命,可以说基本上都是得其善任了——
冉蘅毫无悬念地去做了翰林院修撰,这是历来的规矩,殿试一甲第一名都是这个待遇,历届科举皆是如此。
关锦去了御史台做主簿,历练得两年,总是脱不了侍御史的前程,也算是合了她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耿介性子。
旁人不必说了,只有冉蘅。
不知情者或许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安排,但周乐诗心思玲珑剔透,却比大多数人多想了一步——
翰林院修撰,职责就是为皇帝掌修实录、为朝廷编辑史文等书。皇帝在年前开了宫中的玉堂宫,诏翰林院学士就近整理历朝历年的律例仪典,说是“离得朕近,方便随时垂问”。
当时并不觉得如何,如今看来,岂不就是皇帝早就替冉蘅安排好了在宫中相会一解相思之苦的机会?
同考同榜的,别人都得了满意的结果,怎么就我……
周乐诗又觉得额角嘣嘣跳着疼了。
她倦倦地揉着额角,心忖着眼下也只有回家去,看看近日的邸报了。
顾仲文若任职户部,邸报上不可能没有登载的。
周乐诗又暗怪起自己来:怎么这些日子就没细看邸报呢?
可是,就算是看了,又能如何?
顶多也就是让她免了今日到安国公府拜访的尴尬罢了。
为今之计……为今之计,周乐诗不看到邸报,就是没法甘心!
周乐诗坐在马车上,焦躁地连着催促了车夫几次。
她是周府的当家人,车夫靠她讨生活,当然对她唯命是从,于是忙加了几鞭,在保证安全不致翻车的前提下,飞奔回了周家。
周乐诗下了马车,就急三火四地直扑向自己的卧房。
她惯常是让慧蓉将近期的重要文牍整理出来,磊在书案旁边的。
不等奔回自己的房间,周乐诗疾行中余光扫过了遥遥走来,提着衣箧,一脸喜滋滋模样的周乐山。
“妹妹,你怎么刚回来啊!”周乐山笑哈哈的,好像得了什么妙宗儿的样子。
每每看到周乐山露出这副神情,周乐诗便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几乎都没判断错过。
周乐诗于是止住脚步,狐疑地瞧着周乐山:“哥哥这是要出门?”
她打量着周乐山身上整齐的衣袍,不像是在家里惯常穿着的那几件。
周乐山笑哈哈的,朝周乐诗举了举手里面提着的衣箧。
“刚从外面回来!”周乐山道。
他颇有些力气,举起那只衣箧并不费力。
周乐诗盯着那只衣箧,眉头微蹙,不禁追问:“这是什么?”
周乐山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刚去了吏部,替你取回了官服。”
说着,他又得意地朝周乐诗扬了扬手里面的物事,好像刚考中了探花做了官的,是他似的。
周乐诗听到“吏部”“取回了官服”的话头儿,呼吸都滞住了。
她难得失态地圆瞪了眼睛,仿佛上一瞬听到的话,只是自己的幻听。
“你、你说什么?”周乐诗的嗓音都走了样儿,带着抑制不住的颤声。
周乐山见她这副反应,先就愣了神。
他原想着讨好妹妹的,然而妹妹似乎并没有被讨好,他好像还做错了什么。
“你说这是什么?”周乐诗语声未落,脚下蹭蹭地已经跨步到了周乐山的眼前,声音之中的严厉和逼问之意,显而易见。
周乐山摄于妹妹的威压,觉得此刻自家妹妹一点儿都不像是个文弱的,倒像是他哪怕说错一句话,就能被生吞活剥了他似的。
“我……我说……”周乐山的声音也颤抖起来,被吓的。
“我是说……我刚刚去吏部替……替你取回了官……官服。”周乐山说着,举着那只衣箧挡在自己和妹妹之间,似乎这样能就挡住妹妹接下来的致命一击。。
周乐诗的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一股急火,直撞顶门。
“谁让你替我去取的!”周乐诗厉声道。
“我……”周乐山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周乐诗的脑袋更疼了,愤然道,“女儿家的衣衫,也是随意去替取的吗!”
周乐诗实在没法对哥哥说,她根本就不想接受这个户部主事的职务,就只能以女儿家云云为由头叱问。
周乐山却是个不知情的。
他的脑子本就直不隆冬的,立马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同——
“这都什么年岁了,男女都能同衙为官、同殿称臣了,哪里还有那些个老旧说法?”
说罢,他还微微摇头地看着周乐诗,那意思,妹妹你怎么也有这种俗套的想法?真是和你的身份不符。
周乐诗气得几乎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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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树,就是皇帝当年翻墙的那棵,还记得吗?
周大哥虽然又楞又憨,但总能无意中做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