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山终究是没能从周乐诗的口中, 问出周乐诗和元君舒之间究竟怎么了。
兄妹两个不咸不淡地又叙了会儿话, 周乐山也觉得讪讪的, 便留下衣箧, 起身离去了。
周乐山并不知道,自他离开之后,周乐诗就一直盯着那只衣箧,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久久回神不得。
是夜,周乐诗在榻上辗转反侧, 仍是难以入眠。
她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帐顶的花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才昏昏沉沉地有了几分睡意。
周乐诗刚恍惚睡着, 心头涌上一股子莫名的警觉来。
她猛然睁开眼睛,迷蒙的目光下意识地侧眸扫过榻侧。
周乐诗瞬间就打了一个寒噤,所有的瞌睡虫都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逆着浅淡的月光,竟是站着一个人影!
任谁经历在夜里自己的房间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种事, 都没法保持淡然平静。
周乐诗也不例外。
她蹭的自榻上坐起身来,身上犹掩着被子, 一双眼睛戒备地盯着那个背影。
周乐诗已经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高挑女人的背影, 似乎还是一个她……认识的人?
那个女子觉察到了周乐诗被惊醒, 便转回身来, 一双眸子幽幽地盯着周乐诗的眼睛。
看到那张脸,周乐诗倒吸一口凉气:任九!
若只是在自己的房间中见到任九,尚不至于让周乐诗感觉这般悚然。
任九早就离开了,还传出了她被韦舟扬以“反贼”的名义囚禁的消息。
而且,任九此时看过来的眼神,虽然周乐诗看得出她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却也能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某种怨毒……
任九在怨毒什么?
周乐诗的脑筋飞快地转着。
任九在怨毒这段时日自己对她的不闻不问吗?
周乐诗暗自蹙眉。
她确实没有去想办法联络任九。
但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任九当初不告而别的时候,就认可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周乐诗当真是从来没有去构想过,去查清楚韦舟扬通过周乐山传递到自己耳中的那个“任九”,是不是眼前的任九。
或者说,韦舟扬所谓的“叛党”云云,到底是不是真的查证出来了什么,周乐诗都没有去想费心思查证。
无他,在这件事上,周乐诗自问是顾忌太多。
而最顾忌者,莫过于害怕当真探查这件事,将元君舒牵连进来,会把把柄递到韦舟扬的手里去。
那不就是韦舟扬期待的吗?
而且,说句不中听的,任九昔日打家劫舍所为的,恐怕也没少触犯国法吧?
周乐诗纵然会在家中管她吃住,却不能忽视她曾经犯的错。
然而,纯粹从朋友的角度来讲,周乐诗自问对任九没有尽到朋友之义。
若任九以此怪罪,周乐诗便只能坦然面对。
这般想着,周乐诗脸上的神色越发宁静了。
“夜半三更,找我有事?”她镇定地看着任九,问道。
任九却并没有被她的平静语调所感染,而是因着她的从容平静,眼中的情绪则更加地鲜明了。
那双在漏进的月光的照射之下,渐趋于血红的瞳子,让周乐诗心中暗暗吃惊。
任九这副模样,很不正常。
周乐诗于是没再急着发声,而是不动声色地凝着任九,默默观察。
任九见周乐诗竟是不再说话了,瞳子微凝,死死地盯着周乐诗的表情隐有波动。
“周家害死了我手下许多兄弟的性命!”任九的声音冷硬,冰碴儿一般地砸落。
周乐诗脸色微变。
“那日你偷听去了我和兄长的对话,然后便不告而别,对吧?”周乐诗淡声道。
她没有顺着任九的话头儿说,而是选择将此事模糊处理。
任九果然呵呵冷笑:“是啊!我都听到了!可我没想到,里面竟是你们周家出力最多!”
周乐诗暗自琢磨着她话中的意味,仍是没急着搭言,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只听任九道:“我当时原想着,马上回绍州去,将害死我手下的人都杀个精光!”
“可恨!”任九眼中冒火,“可恨他们竟是趁我不防备,抓了我、囚了我!”
周乐诗心中恍然:可见,当时掠走任九的人,当真是韦家的了!
由此可见,韦舟扬当时让哥哥看到的那个“任九”,或许真的就是任九!
那不就意味着……
周乐诗打了个突:“你见过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