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能让齐鸿烈那般问，元君舒那般回答的，那个“一去”的地方，也必定不是个安全的所在。

“大帅，能否允许下官看一看？”周乐诗忽然开口道。

把元君舒和齐鸿烈都震住了。

齐鸿烈是没想到这个周大人这么“大胆”：元君舒治军极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周乐诗竟然敢在元君舒不曾示下的时候，如此僭越，真不愧是做钦差的人啊！

元君舒心里面并不是怕周乐诗看到纸条，更不是怕周乐诗无视自己身为主帅的威严。周乐诗想要什么元君舒都乐意给，小小的威严又算得了什么？

元君舒担心的是，周乐诗那么聪明，会由此勾出旁的事来。

周乐诗话音落地，没得到元君舒的回应。

周乐诗不肯就此罢休，便仍定定地看着元君舒，似在执拗地要元君舒给一个答案。

齐鸿烈瞄了瞄沉吟的元君舒，再看看紧追不舍的周乐诗，心里面迅速地权衡了一番。

他欣赏元君舒，当初元君舒成为了大魏第一位女郡王的时候，齐鸿烈便和顾家一起，选择了站在元君舒这边。他当然不希望元君舒因为眼前这点子些微小事，而得罪了周乐诗这位朝廷钦差。

为齐家的将来打算，为自己的爱女打算，齐鸿烈都希望元君舒能走得更远。

他于是适时地赔笑道：“卑职以为，这件事大帅不妨与周大人一同参详参详。”

元君舒闻言，再次苦了脸。

她心里哀戚着：齐大人，你当真知道我在为难什么吗？

可是面上却再没法反驳，只得示意齐鸿烈把纸条递给周乐诗。

“周大人，也一同……参详参详吧。”元君舒笑得特别勉强。

她已经能够预感到：周乐诗绝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周乐诗接过纸条，草草看过，脸色便不大好看起来。

她又详细看了一遍，重把纸条交还给元君舒。

元君舒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果然，好像……很不高兴了？

“一封不知来路的信，大帅就信了他了？”周乐诗幽森森地开口。

元君舒面现尴尬。

齐鸿烈瞧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儿，生怕周乐诗将来在皇帝面前说出对元君舒不利的话来，忙接口道：“周大人有所不知，其实这支黑羽箭我们之前见过！这种箭，就是在军中，也是百中难有其一，想要冒充，绝非易事。”

元君舒听齐鸿烈竟是要大讲特讲往事，登时紧张起来。

可不待她说出什么，周乐诗就转向齐鸿烈道：“照齐大人所说，这支箭的主人，很值得我们信任？不知这人做过什么，能让齐大人这么信任？”

这是直指齐鸿烈的问话，元君舒接不上茬儿。

齐鸿烈却对周乐诗的直率生出几分亲近来，他素来烦腻官场中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套路，这位小周大人年纪虽轻，还未被那些老官油子们熏染，让齐鸿烈发自内心地生出几分亲近之感来。

他于是咧开嘴笑了笑，俨然将周乐诗看作自家小辈一般。

元君舒见他咧嘴笑，便觉十分不妙。

果然，齐鸿烈紧接着说的话，让元君舒很想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把他撵出帐去——

“小周大人有所不知，前一阵就是这支黑羽箭帮了我们的大忙，不然的话，大帅就险些被害了……”

“齐大人！”元君舒试图阻住齐鸿烈的话头儿。

被齐鸿烈大喇喇地一摆手：“嘿！小周大人不是外人，大帅何必瞒她？”

元君舒嘴角狠抽：刚才，是谁对她左防右防的？这会儿就成了“小周大人”，还“不是外人”了？

“不是外人”的小周大人似乎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元君舒的阻止之意，仍盯着齐鸿烈，问道：“这支箭如何帮的我们？又是如何救的大帅？”

齐鸿烈听她这么问，更来了大说特说的兴致了，双眼晶亮。

元君舒颓然地耷拉下了脑袋：这一劫，她算是躲不过去了。

只听齐鸿烈道：“我们大营的粮草库被贼子烧了的事，想必周大人都知道了。”

周乐诗点点头。

“就是那起子贼子，先是潜入军中，寻机烧了我们的粮草，又与羌人里应外合，意图劫营，”齐鸿烈说得兴起，声音拔高，“那日真是凶险！大帅率兵与之相抗，不提防被暗箭所伤，栽落下马……那贼子便趁机冲杀上来，要害死大帅。我们这些人当时都被敌兵缠住抽身不得，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支箭，将那贼子钉死在了地上。”

“当时敌人猝不及防之下阵脚大乱，我们才得了机会救下大帅，迅速组织反击，将他们一举驱走，才不至于酿下大祸。”齐鸿烈说起当初事，犹心有余悸。

周乐诗听得何尝不是惊魂难安？

虽然，这些事，她之前已经从连菡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然而今日从齐鸿烈这个真实经历过当时凶险的人的口中听到，想到元君舒险些……周乐诗的脸色煞白，心中唯有一句“谢天谢地”。

齐鸿烈说得口沫横飞，元君舒听得直翻白眼儿，尤其是偷瞄到周乐诗脸上都失了血色的时候。

元君舒杀鸡抹脖儿地给齐鸿烈使眼色，齐鸿烈浑然不觉，添油加醋般地把当日情形又细细描述了一般，生怕周乐诗这位朝廷钦差，他日还朝不替元君舒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邀功似的。

“下官竟不知，大帅受了那样的伤。”周乐诗一道眼风刮过来，冻得元君舒瑟瑟发抖。

元君舒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