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 果然有甲纳暗中派来的心腹, 将甲纳的书信递到了元君舒的面前。
元君舒依旧召来众将一同商议。
“甲纳竟真把虎突父子拘起来了?”何将军难以置信道。
“而且, 他还杀了虎突的大儿子。亏他动作快啊!”李将军“嚯”了一声。
“囚了虎突, 杀了将来有继承权又素来主战的大王子,留下性子懦弱的二王子收买人心。倒是学的好手段!”齐洪烈鼻孔里哼了一声。
众将闻言, 都噤声不搭言。
学的谁?
还不是学的中原皇帝历朝历代争夺皇位的手段?
而这中原皇帝嘛,就包括如今的大魏啊!
齐洪烈位高,得陛下信重, 他可以口不择言, 其他人可不敢胡乱附和。
元君舒假作没听到齐洪烈的口无遮拦,正色道:“既然甲纳所作所为, 与那日黑羽箭上传来的消息一般无二。诸位以为,我军该如何应对?”
包括齐洪烈在内的几个人马上道:“自然是按照我们之前定下的计划行事!”
唯有何将军依旧有些迟疑, 他看了看众人,又看元君舒,神情欲言又止。
元君舒微微一笑:“何将军有什么想说的, 但讲无妨。”
何将军应了一声“是”, 向元君舒抱拳道:“大帅, 末将以为,虽然现在甲纳所为切合了当日之事。但,焉知这不是甲纳布下的一个圈套,先是让那个传信人取得我们的信任, 诱我们入彀, 然后一举歼灭?”
元君舒脸上的平和未变:“何将军所虑不无道理。”
她接着转向众将:“那么我们更该布置得周全, 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疏漏之处。”
何将军见她执意于此,倒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元君舒到底是主帅,他是她的下属,分析军情、劝谏的职责他已尽到,余下的就是听从元君舒的指挥了。
其实,他又何尝不希望此次能够借着羌人内乱的机会,一举将其歼灭呢?
那样的话,既迅速了结了此间战事,又是大军功一件,将来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少不了。谁又会跟这些过不去呢?
只不过是他性子,相对旁人更谨慎小心些罢了。
何将军不知道的是,元君舒和齐洪烈之所以如此笃定,还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内情。
元君舒接下来便亲自回了甲纳的信,再派心腹之人,和那名甲纳的特使一同折回羌地,将自己的诚意也传达了。
如此接连和甲纳悄悄通了两回信,总算是把彼此见面详谈的时间、地点定了下来。
既然定了下来,元君舒便又暗暗布置魏军中的兵将,到约定那日如何行动等等。
部署妥当,元君舒将所有人与事,从头到尾所有的细节捋了一遍,确定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周全了,她才长出了一口气。
元君舒将魏军中所有人的职责都考虑了进去,包括她自己,都将在明日与甲纳的会见,以及后面的行动中,担起她应担的责任。
唯独一个人,元君舒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进去。
这个人,就是周乐诗。
周乐诗那日要求元君舒务必要带着她随行去见甲纳,元君舒根本不打算照做。
谁是主帅?哼!
一个做下属的,还想让上司就范吗?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元君舒琢磨着得多派些人手,看紧了周乐诗,提防着她当真私跑出营去寻自己。
本帅还拘不住你了吗?
元君舒脑子里昏沉沉地想着。
她已经连着几夜不曾安睡,布置兵力、思虑细节耗去了她几乎全部的精力,明日还要面对甲纳,一场恶战……
元君舒支撑不住,合衣歪在了榻上。
意识将要消失的当儿,元君舒觉得好像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没办。
她竭力想要睁开眼,却挨扛不住铺天盖地的疲惫,终于黑甜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天亮。
第二日,魏军全军整肃,各按军令行事。
表面上,整座营盘与往日没有什么分别,其实内里暗潮涌动,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
元君舒早早起身,随便用过早膳,便召来亲兵,又点齐几名随她同去赴约的将官,和随行护卫的两百名骑兵,即将出发。
这是和甲纳约定好了的:为表示诚意,双方各自只带两百名护卫随行,不得多带军兵。
元君舒相信甲纳也会如自己一般,表面上依约而行。至于暗地里如何,那就只有各自心里最清楚了。
到了出发的时辰,元君舒早已换上一身戎装:银铠,银盔,内衬银色绣明金五爪团龙袍,身后披着朱红披风。
她难得做这般正式的打扮,配上她高挑的身形,和出色的姿容,令观者无不眼前一亮,仿佛整个大帐,只靠她一人,便满月般映得光耀耀了。
在众兵将众星捧月般的拱卫之下,元君舒纵身上马。
轻扯马缰,那一声“出发”将要出口,元君舒却突地顿住了——
“踏踏踏”的马蹄脆响,飘入耳畔。
这马蹄声与眼前严阵以待的两百余人的紧张肃然决然不同,那是一种轻快而安闲的感觉,譬如山间潺潺小溪之于激流翻涌的江河……
仿佛,这个骑马而来的人,才是今日真正去赴宴的那一个。
只是几声马蹄声,就被元君舒听出了这般不寻常的意味。
元君舒蹙起了眉头,那种强烈的感觉,在看到马上之人的时候,得到了确认。
周乐诗御马徐行而来。